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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八十年代访谈录》找回失去的常识

Ⅳ政经管窥 【作者小传】 俞可平,政治学博士、教授。现任中央编译局比较政治与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中国政府创新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领域:政治哲学、中国政治、比较政治、全球化、治理与善治、公民社会。主要著作:《全球化时代的"社会主义"》、《全球化时代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公民社会的制度环境》、《民主是个好东西》等。 《八十年代访谈录》找回失去的常识 很多人都在怀80年代的旧,因为80年代是运动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十年,也是改革开放的头一个十年。特别是对一些读书人或是喜欢亲近文化的人而言,80年代太特别了,那是一个思想文化的解冻期,加之这些人自己都爱写书,也喜欢说话,所以那么多有关八零年代的书纷纷出炉上架,但是从深度跟广度上,目前还见不到有一本能像查建英编的《八十年代访谈录》这么好看。这本书是几年前出版的,我们在大陆看到的是一个删节版,我看得是香港的定版,也就是全版,所谓全版,主要就是把一位电影导演刘奋斗的访谈放了回去,因为据说原版里的这个章节在大陆过不了关,砍得太多,最后干脆把这一章全部抽了出来。 说到查建英,她固然是80年代的过来人,而且她特别早熟,不只是小说写的好,后来用英文写了很多NewFashion的作品也非常精致出彩。像这本《八十年代访谈录》里面她访问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她的老朋友,也是80年代一些文化界响当当的人物,或者应该说几乎都是一些"弄潮儿"。 谈80年代的文章常让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印象,就是80年代,上接70年代,整个20年似乎是一个聊天的时代。或许70年代还有很强的官方主流意识形态在上面压着,但是大家私底下已经会自己找空隙聊天了;到了80年代,不要以为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了,不是的,中间也有很多小插曲。比如一会儿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一下闹这个一下闹那个,但即便如此,民间聊天的气氛却越来越浓厚。所谓聊天的气氛指的是当时的文化圈、学术圈、思想界的人,给人的感觉是好像特别有时间,常常挨家挨户地串门、聊天、侃大山,一谈谈到深宵,甚至干脆在人家家里头睡上一夜。关于这个经历,这本书里每一个人几乎都提到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如果将来我们能够用一个比较严肃的态度做诸如知识分子社会学或者知识史研究的话,研究这种串门或者口述的文化,是怎么散布怎么结社等等,应该是很有趣的。 访问文学评论家李陀的时候,他怀念起80年代,觉得跟今天对照有很多区别,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区别就是聊天聊出来的东西。"那个时候重友情,朋友多,而且都是那种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可以信赖、可以交心。那时候的朋友信赖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个尺度?我觉得有,就是可以争论,你的朋友是可以争论的朋友,不是一般争论,而是凑到一起以争论相激,以争论为乐。"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查建英虽然跟书里的甘阳、李陀等人立场不一样,但是依旧能够谈得下来,即便可能常常会有一些激烈的争论,就是仗着当年交下来的友情。 说到甘阳,这位80年代的时候还非常年轻就已经成为文化热里其中一派思想领袖的人物,他也说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当年他们这一帮知青,回到城里的时候,就会慢慢身上有一种江湖气。比如说会有一个口耳相传的圈子,会越传越多,你在这里,别处人家会知道你,很微妙,流传实际上是很广,可以传得很远。"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可能不晓得在北京某个地方一个小圈子里,你读书读得多,思想特活跃,才华特高,把一伙人都说服了,于是本来属于这个小圈子里关于你的想法会慢慢慢慢传出去,甚至传到好远的外省去,这就是甘阳所谓的"口传的圈子"。仗着"口传圈子"里对他的推崇,后来甘阳在做起事来的时候也得到了很多的帮助,这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现象。 可是大伙儿天天这么聊天、神侃,到底侃些什么东西呢?大家在书里说了,当年的文化热就是注重讲思想。但所谓思想就是给人一种聊天聊出来的感觉,底下的基础好像不是很扎实。当年李泽厚曾说进入90年代,很多人谈王国维、陈寅恪,而不谈陈独秀、李大钊,于是他概括出一个学问家突显、思想家淡出的公式,也是当年很有名的说法:80年代有思想,90年代有学术。这个思想跟学术的对立到底有多准确呢?或许这个说法太粗糙,但是我们不能够忽略的是,80年代的人学养方面可能的确有点问题。 访问陈平原的时候他说:"我们批评当下学术风气败坏,往往举出80年代做对比,不知不觉中将其理想化了。作为过来人,我很欣赏80年代的生气淋漓,但我必须承认,80年代的专业著述多数是激情有余、功力不足。所以他们这一代人的工作,用胡适《谈新诗》的一句话来总结,叫做'提倡有心,创造无力'。"可是这些人在聊,总不能光是聊,他们总得有养分,那养分从什么地方来呢?这些人总不可能是80年代改革一开放就从冻土里面长出一棵树来,所以肯定在70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潜流了。关于这一点,艺术评论家栗宪庭说:"像当年上海轰动一时的十二人画展,就隐藏着这么一条线索。就是30年代到40年代,中国曾经有过短期的小规模现代主义,有一些东西就是这么流传下来。"而且后来资讯匮乏的时候,他们吸收资讯的方法也很特别。像著名画家罗中立的画里有美国超级写实主义的影子,他是怎么认识到人家东西的呢?居然是在一个外国的旧报纸上面看到一个画片,就这样学懂了一种外国绘画的方式。 前两年,查建英这本《八十年代访谈录》出版的时候,曾经有人批评这本书以及里面访谈的那些文化名人,说他们太自恋了,说这帮人老觉得自己80年代的时候多牛逼、多了不起,然后就使劲回忆。其实仔细看完就会发现这本书完全不是这个感觉,相反,我觉得有很多的反省和反思,反省的正是一些关于80年代的神话。 说起来今天很多人怀念80年代的理想主义,怀念80年代的人有思想、有激情,喜欢谈文化,怀念80年代的时候刘再复一上台讲他《性格组合论》底下居然有上万的观众,怀念那个时候诗人在大学里面可以招摇撞骗、泡妞,可是那个年代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呢?书里就有很多反思。比如查建英在跟刘索拉谈的时候,刘索拉说得也够狠,她说:"其实想想,80年代的中国有点像欧洲18、19世纪,资讯不发达,哪个国家发生丁点儿什么艺术上的事就进入史册了。80年代的中国现代派其实就是靠着进来的那一点儿信息,加上胆儿大,敢把那点儿信息叮铃咣啷地攒巴出来一点儿东西,也就是因为在这个国家从来没发生过,于是乎大家就觉得,哇!整个国家就冲着这几个人去了,把他们的成果夸大,夸张了多少多少倍。"她说结果那时候连老外都被唬住了,"后来很多老外看中国艺术,觉得你们在西方什么物质基础都没有的状态下实现了这种现代艺术形态,使得第三世界出现了现代艺术,这就是价值。"也就是说,很多西方人看到中国这些就像是从外来借鉴的养分里面养出了一些东西,而这些外国人也夸大我们的成就。刘索拉说:"你要是整天听这种第三世界艺术价值观,就只能对艺术创作抱着侥幸心理,永远不可能享受艺术创作的真正快乐和获得在艺术上的真正魅力。"此外她还批评了民国时期的中国音乐家讲究对学问的追求:"文革前的音乐家只有一腔热血,为民族、为革命。真正的精英意识指的是对专业品质的纯粹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针对作品的社会轰动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们社会有那种当兵就要当拿破仑的意识。"显然她的批评指的是当前的中国文化界,但她把这个病根追溯到了80年代的问题上。 这本书里面有一个人物比较特别,电影导演刘奋斗。其实刘奋斗本来就不是这一伙儿80年代的文化明星,相反,他是在80年代才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跟我年纪差不多。这本书找他有点儿像保持一个距离来重新反思甚至是批判80年代种种现象的感觉,而且他说话果然够狠。他说:"整个80年代那种什么伤痕文学,包括小说,都是面目非常可怖、非常狰狞,很痛苦。我X,受苦了,我得赶紧跟哥们儿几个说说,我受苦了。我挺怕这种人的,我觉得这种人自己在心态上有点儿像街边卖大力丸的一样,拿起一块砖头'啪'先把自己脑袋拍碎了,流着血说,大爷,您给一点儿吧,再不给多不合适,带着孩子不容易啊!"他用这么一个比喻也真够挖苦的。至于刘奋斗为什么后来在大陆版的《八十年代访谈录》里没有出现,有人说因为他谈到了一些学生闹事的事情。可是我看他这一段觉得就像查建英所说的,他这番话简直能够上《人民日报》当社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过。比如他批评80年代末期闹事的那帮学生,他说:"没事儿,我不相信,一个大便完了不冲厕所的人能管理好国家,你们是大学生,不是孩子啊……因为我住在那个地方是北大、清华那边,有的时候在教室、在学生宿舍和学生们打打麻将,我都能看到,我X,本科生也好,研究生也好,十八九岁、二十多岁了,最基本的一件事情,大小便完了,您冲水成吗?我不相信一个大小便不冲水的人,你们聊聊咱们国家这事儿,我说你们真想要改变中国,先从大小便冲水开始。"看来他实在太关心大小便冲水的问题了,他认为这是国家前途所系。后来他还批评了一下中国的文化艺术,大家都说现在中国的足球不行,可是刘奋斗有这么一个想法:"中国足球队的水平其实也正是我们今天中国文化界、思想界、艺术界的水平。在这些方面我们并没有比足球表现得好了多少,我们大家都是一批机会主义者。譬如搞电影的人,永远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一个很坚定的信仰跟热情在后面,总是做了一件事算一件事,慢慢一步一步改,一步一步来。"他认为这样做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是为什么大家瞧不起中国足球,却没有很瞧不起中国的文化艺术呢?"那是因为中国有句老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整个行业容易被遮羞,不像足球死得那么难看,立刻见真章。" 但是话说回来,80年代是否真的有那么不堪呢?这本书里很多人都提出了很深切的批评跟反省,但是我们不要忘记80年代也有它的重要作用。像书里访问的阿城,阿城被誉为是这本书的受访者里面讲得最好的一个人,他说:"80年代基本上是一个大家重新拾回常识的过程。"以前二三十年里面,中国逐渐出现了文化断层,很多常识不见了,怎么做人,什么叫做知书达礼,这些东西都没了,而找回常识或者说重新发掘人性的过程的感觉我们永远要记住,这对80年代来讲是一个很重要的感觉。这本书里面还访问了陈丹青,他记得80年代早期,他到美国第二年的时候,在《纽约时报》上看见一张黑白照片,报道山东潍坊举办国际风筝节,一群人挤着、笑着,仰望天空,"我一看,几乎要哭出来:他们笑着,一脸苦相,那种长期政治磨难给每个人脸上刻印的苦相--要是我在中国看这照片不知会怎样感受。我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宽慰,总之心里委屈,为几代人委屈:中国人不闹运动了,知道玩儿了!能放风筝了!" 注释:《80年代访谈录》是一本围绕"80年代"情境及问题意识的对话录,选取的谈话对象多为80年代引领潮流的风云人物:北岛、阿城、刘索拉、李陀、陈丹青、栗宪庭、陈平原、甘阳、崔健、林旭东、田壮壮,分别属于诗歌、小说、音乐、美术、电影、哲学及文学研究等领域。对话抽取相关领域里在今天仍有讨论价值的当年热点内容作为话题,试图重现这个在中国20世纪史上具有特殊意义年代的场景和氛围,并且在回顾80年代社会思想面貌的同时也对其进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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