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孤独系产生于一个没有丝毫颠覆可能性的正统文化下,而这个正统文化必然僵死,包括所有的学院、道统、政党都是如此,一个有入有出的文化结构,才能让语言有思辨的能力,惠能就是对语言文字产生了思辨性,使他对于语言、对于佛法的存在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始能回到自身去思考佛法是什么语言是什么。 惠能在逃亡的过程中,连五祖传承给他的衣钵都弄丢了,后来躲在猎户之中,猎户吃肉,他就吃肉边菜,打破了佛教茹素的清规,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惠能自知心中有法,外在的形式都不重要了。 后来六祖惠能的金身供奉在韶关南华寺,我到寺里参观时,看到许多人一入寺便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我想,惠能应该不想要这些吧! 在禅宗公案中,有许多似懂非懂的对话。例如一个小徒弟可怜兮兮地跟着师父旁边问:“师父,什么是佛法?”老师父老是卖关子,不肯对小徒弟说。最后师父问他:“吃饭了没有?” “吃饭了。” “那就去洗碗。” 这就是公案了。你去翻一下《指月录》,里面都是这样的例子。说的就是如何让语言回到生活、回到更朴实的白话。我们到日本禅宗的寺院会看到“吃茶去”三个字,这也是白话。常常你问什么是佛法大义,他就说“吃茶去”,表面上说的与问的无关,实际上他给了一个颠覆性的答案。 如果没有禅宗的颠覆,佛法到了唐朝已经变成固化的知识体系,接下去就会变成一种假象。西方的宗教也同样经过颠覆,基督教在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颠覆是圣方济各(San Francesco),就是用当时意大利的土语写了一些歌谣,让大家去唱,把难懂的拉丁文《圣经》变成几首歌,颠覆了整个基督教系统。 这些都和语言的颠覆有关,可是语言的颠覆并不是那么容易拿捏,就像年轻人在电脑网络上所使用的火星语言文字,有些人感叹这代表了国文程度退步了,有时候我会想,禅宗的公案在唐宋时代,应该也是被当成国文程度退步的象征吧!因为他用的都是很粗俗的民间白话,并不是典雅的文字,直到唐朝玄奘大师翻译佛经都是用典雅的文字,但禅宗公案一出来,就是质朴得不得了的白话,从《指月录》和《景德传灯录》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