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发现社会自序:希特勒的“牛皮书”_重新发现社会自序:希特勒的“牛皮书”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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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发现社会——自序:希特勒的“牛皮书”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在《好女色还是好国色》一文中,我曾谈到好色的男人有两种死法:一是死于女色,二是死于“国色”。所谓“死于女色”,尽人皆知,最著名者莫如寻芳客们的口头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至于“死于国色”,则是把国家当做绝世美女去爱戴,爱到如痴如醉、死去活来,爱到不知所以,终于丢掉自己的人格与底线,甚而枉送性命。 希特勒当年是何其贪恋国色!又何其自负!这位落魄的画家一旦大权在握,就要以一人一党之意志强力实践自己的理想主义,禁止思想,杀人无数。法西斯上台没多久,罗曼·罗兰、托尔斯泰以及包括马克思等人的书都被拿去开篝火晚会了,而希特勒自己的那本《我的奋斗》却用德国良种小牛皮制成,文字全部手工抄写,封面是用钢铁纯手工打造。目的是一千年都不发乌、不生锈、不变形,因为第三帝国至少要维持一千年。通常政府会发布白皮书,而希特勒当年发布的却是”牛皮书“。其实,人类历史上许多乌托邦纲领不就是“牛皮书”么? 在电影《帝国的毁灭》中,当苏军将柏林炸得地动山摇时,躲在地下室里的希特勒甚至还露出一丝微笑。他对站在新柏林沙盘旁的建设师说:“柏林炸得越平越好,到时我们重建柏林就省力了。”在他眼里,改造旧世界,就像是在画布上作油画,不行就刮了油彩重新开始。 1904年,凯恩斯说:“民主政治尚在测试之中,但是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招致耻辱。”然而十年后,当民主与极端民族主义合而为一,“国家权力”超出了原有的界限,吞灭曾经授予它权力的人,悲剧也就在所难免。换言之,当主权变成难以驯服的猛兽,当国家这人之造物超出了工具的范畴转而成为人类的主人,我们最后听到的必然是意大利农妇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快跑,祖国来了!”(霍布斯鲍姆,《革命的年代》) 故国·失乐园 当然,追求梦想中的国度,并非纳粹分子的专利。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陶渊明的桃花源,到莫尔的太阳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乌托邦。区别只在于,有人愿为乌托邦而生,有人愿为乌托邦而死。具体到极权主义与乌托邦之关系,如秦晖先生所指出:罪恶不在乌托邦,而在于它是否与强制合流。 当我们重新翻检中国人的心灵史,亦不难发现,那种“浓得化不开”(徐志摩语)的情感,首先表现为一种家国情怀,其次才是情爱。只因中国历史多灾多难,以至于这种家国情怀的背后未免透着无限悲情。比如“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泊秦淮》)“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甫,《春望》)“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至于男欢女爱,在相关的修辞中同样多与国相关。如“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白居易,《长恨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李延年,《佳人曲》) 当然,这里的“国”,并非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它们有的指王权,有的指故土,有的指生活的视界与所能抵达的极限。如约瑟夫·R.斯特拉耶指出,国家产生的标志是这个地方的统治者开始区分公权和私权,并开始用公权保护私权,用公权为私权服务。而在中国帝制时期,帝王的权力是无限大的。 国家不幸词人幸。南唐后主李煜被宋廷捕去后,写了许多好词,而且多与家国有关。如“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李煜《破阵子》)据宋史记载,李煜便是因为写了些思念故国的遣怀之词而被宋太宗用牵机毒杀。当然,李煜心中的“故国”既是空间概念,更是时间概念。如他的《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故国,这已然逝去的天堂,似乎总是比眼下的国家更真实——这不是因为国家和政府更像是一种“权宜之计”(亨利·梭罗语),而是因为故国乃精神所在,是可以安放灵魂、寄托乡愁的地方。 有意思的是,当人们回望逝去的天堂时,你总能听到心灵的钟声,窸窸窣窣,款款而行;而在展望未来的国度时,所能看到的却往往是全能理性的膨胀,是其可能与强力合流后的摧枯拉朽与房倒屋塌。而这,也是人类在二十世纪收获的最大教训。正因为此,世界终于从革命重新回到改良,从我说的“流血的二十世纪”转向“流汗的二十一世纪”。 1905年12月8日,以《警世钟》和《猛回头》闻名的陈天华在日本东京大森海湾蹈海而死,抗议日本文部省颁布的《取缔清国留日学生规则》。据称陈天华的目的是为“以死唤醒同胞”。事实上,对故国的淡淡忧伤与未来之国的强烈期许,即使是李叔同这样的智者,在情感表达方面的反差也尽显无疑。对比“谁与我仗剑挥刀”“二十世纪谁称雄?”的《祖国歌》与《我的国》,他“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的《忆儿时》显然少了些“杀气”,多了些温存。 在著名导演库斯图里察的影片《地下》里,那些从地洞里爬出来的人,辗转奔波,发现南斯拉夫解体后近乎号啕——“我的祖国,怎么没了?”同样令人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南斯拉夫解体后,一些带着怀旧情绪的前南公民在网上建了一个南斯拉夫虚拟国家,订立宪法,招纳公民。仔细想来,谁人心中又没有一个失乐园,一个复国梦? 少年时爱听《梅花三弄》,时常动情于其中一句歌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些年来,每当我看到或者听到一些人,无论是遭人憎恶、有进攻性的纳粹分子,还是受人敬仰的爱国者,抑或普通公民,为了想象中的国家前程而不惜以命相搏、“仗剑挥刀”时,我总忍不住要感慨“问世间国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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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发现社会》其他试读目录

• 梁文道序:允厥执中
• 自序
• 自序:希特勒的“牛皮书” [当前]
• 自序:谁为谁献身?
• 自序:个人理想与国家理想
• 自序:自由之邦:圣马力诺的小国威仪
• 自序:空间之维与时间之维
• 从国家解放到社会解放:“崛”字新解
• 从国家解放到社会解放:国家崛起与民权衰弱
• 从国家解放到社会解放:机舱寓言
• 左右之争,还是上下之争:社会与主义
• 左右之争,还是上下之争:失衡的思想
• 左右之争,还是上下之争:思想如何解放?
• 国富论与民富论:社会分红:阿拉斯加的光荣与梦想
• 国富论与民富论:国家“三九化”
• 国富论与民富论:政府有多大?
• 国富论与民富论:从“薅社会主义的羊毛”到“薅社会的羊毛”
• 国富论与民富论:“五有之乡”的国家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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