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的呼喊把自己惊醒了。第三天了。喉咙堵到无法呼吸，双目酸痛只能眯成一条缝。尽管如此她仍然看得到小股水流开始染指木屋地板，左右逡巡，急速前进，又沮丧地飞溅开来，就像倒进面盆的牛奶。看起来她要面对一个悠长的死亡过程了。 冰冷的雪从屋顶上飘落下来，而她即将被烧死。她喉咙肿胀得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呻吟。最后说出的话语是自己的否定。太阳总不肯落下，总不肯把光从她脸上拿开——她朝着光伸出手去—— “轻轻地 ，我亲爱的 , 轻轻地。”粗哑的嗓子说着法语。上帝是法国人？不可能！这是一把汤匙发出的声音，它正撬开她的牙关，一阵舒爽淅淅沥沥穿过口腔冲下喉咙。她艰难下咽渴望更多，但是汤匙消失了。“当然 。”他说着又递上了汤匙，是有点呛又带着灼烧感的水。她睁开了眼睛。 “白兰地。止痛。不要了？”他又舀了一汤匙灌进她嘴里。然后用一只臂膀轻松地扶起她的头和双肩，把金属酒杯送到嘴边要她自己呷。他的臂膀闻起来带着动物脂肪烧焦的味道又带着薰衣草香。薰衣草香？又呷了几口，她的喉咙打开了，呼吸起来不再哽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始轻浅地喘息起来的。 他穿着点缀着花珠的鹿皮夹克，耳朵上架着一顶白色貂皮帽子，下身着一条污秽的油锃发亮的鹿皮裤。脖子上洋洋得意地系着一条女士天蓝色丝绸围巾——啊，薰衣草香，原来大难临头，他却还在与姑娘们调情！他把内里衬毛的鹿皮手套不经意地放在她腹部。父亲曾经警告女儿当心像他这样为了获取皮毛设陷阱捕猎的法国佬。他们是捡破烂的，娶印第安人老婆，制造出数不清的小生命，没等他们长大就舍弃妻儿，前往新大陆。他们传播疾病，没有信仰。父亲曾经宣称女人一旦被这种捡破烂的碰过就应该自杀。法国佬！父亲对着这个字眼儿吐着唾沫。只有在谈到这个话题时，母亲才会三缄其口。 “还有呢，全喝光吧。”这回他把白兰地斟满酒杯，只掺了一点点水。他看着她喝，好像暗暗地下了决心。他的眼睛往下游移，又把目光放回到她脸上，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尽管她满身污垢。 “漂亮！”他咕哝着，又拿起她的双手，把手掌翻过来，用拇指摩挲着厚厚的老茧，“能干！” 她点点头。现在无论他对她做什么都不要紧了。 “必须挪开这根小木棍 。”他用一根又粗又长的手指敲了敲原木，仿佛它只是一株小树苗。 她看着他在水深没膝的地板上拖拖拉拉地走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把自己撇下。不论他要什么，她都不能放他走。就算不惜夺下他的刀枪绑架这个男人，她也不要一个人去死。然后她注意到门口堆着的家用物什。这么说他的确是捡破烂的了。他不会扔下她的。她可是他的大发现——一个遭家人遗弃的年轻女人，一个女孩，会烧饭，会洗衣，还会—— 她哆嗦起来。她必须主动让他喜欢自己，让他动起拯救自己的恻隐之心，并且，当自己的双腿愈合后，让他爱上自己。她当场做了决定：如果他救了自己，那么她就—— 令她惊奇的是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长串沉重的链条。他用一端绑住房梁，把另一端拖出房门，叫喊着，用法语咒骂着，对着什么呼号着。后来她发现那是两头牛、两匹马。主人逃了，牛马又是疑惑又是恐惧，四处乱走，结果被他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