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国
2013-11-25
作为故事来看，本书相当沉闷，全部内容就是三名男性科学家探访孤雌生殖的隐秘国家，没有战争、没有灾难，除了文化差异，没有任何需要克服的困难。但是，如果把它作为女性（女权主义）视角的乌托邦设计文档来审视，则大不一样。
首先，三个科学家的职业就很有寓意。Terry是探险活动的金主和机械师，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男性角色，他通过机械侵入、改造和征服自然，也同样期望征服女性。诗人兼植物学家Jeff则与之恰恰相反，他理解自然，也表现出对她国充分的赞美、崇敬和膜拜。（以上，隐含着“自然＝女性”的暗喻。）与前两者全部出自本性的态度不同，社会学家Vandyck代表的是理性的立场，承担着叙事者的角色。随着对她国的了解增多，他与Jeff的观点殊途而同归，反映的是作者自己对她国的肯定。
本书在Terry所提议的探险中开始，在他被她国驱逐时结束，中间所有的情节转折都因他而起。可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过与一般的冒险故事不同，这个主角既没有赢得战争、寻得宝藏，也不曾抱得美人归。他与她国的矛盾逐渐升级，和同伴们也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无所得、满心怨恨的孤家寡人。通过这个主角的作为，人们看到了大男子主义与理想化的她国相比，是多么的狭隘和不足取。不过无论如何，Terry仍然代表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的价值观，所以故事只能也必须在他和她国之间展开。甚至“她国”（Herland）这个称呼也出自Terry之口，而其真正的名字从没在书中出现。这一省略似乎暗示着女性的社会定位仍然要在与男性的互动中确立，否则就是自说自话而已。
与Terry这一男主角相对应的，是她国这一复数形式的女主角。作者并非没有在书中单独描写某些她国女性，但所有这些女性的共性都远远大于差异。因此，把她们作为一整个角色来考量似乎更合适。她国的形象非常类似高度社会化的蚁群或蜂群，所有个体都身处一个极度和谐、极度高效的群体内，并心甘情愿地为群体的福祉贡献一切。她国国民仍然保有自己的个性和特长，但就像一个机体中不同的功能细胞，这些个性和特长都是为了整体的有效运转而产生的，因而绝无引起内部矛盾的可能。不仅如此，她国也能够产生很高的技术水平和艺术成就，还能与自然环境达成良好的平衡。如果没有不可抗的外力干扰，她国将会永远健康、适度地繁衍下去，既不会因为不平稳而翻车，也不会因为缺乏动力而停滞。至于让她国如此美好的根本原因，则是孤雌生殖。换言之，人类社会的一切邪恶都来自追逐异性并与同性竞争时的种种矛盾和冲突。因此，书中最基本的价值取向并不是女性优于男性，而是无性优于两性。只是因为男性是两性社会的主导力量，而女性是较有可能单性繁殖的那一性，故事才表现为男性和女性的冲突。基于这一观点，人类所独有的“随时发情”特性遭到了最严厉的批判。不以繁衍后代为前提而追求性的欢愉，成了一种字面意义上的、禽兽不如的行为。
除了歌颂她国的理想状态，作者也抨击了现实社会中许多对女性的歧视和物化行为，包括留长发、冠夫姓、处女情结、留在家中不工作，等等等等。不过，她没有提到她国的设计思路是否能用于改良人类社会。事实上，这已经不单单是孤雌生殖能不能实现的技术问题，更基本地，这是人类该如何看待“性”的问题。这里的“性”，既是“性别”，也是“性爱”。大概作者也很怀疑人们对无性化观点的接受程度，因此没有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查字典图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