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个装不满的杯子

童年，一个装不满的杯子

文/斯索以

埃里卡•克里斯塔基斯在《给孩子最好的成长力》中所要表达的核心，是让儿童成为儿童。为此，成人需要充分认识到孩子们的需要，为他们创造合适的学习生境，促成他们的成长。他惊讶地发现，孩子自身是充满力量的，精明且能干，并将幼儿时期比喻为一个半满的杯子，而不是半空的杯子——这种视角，有助于我们“在孩子所处的每一种环境中看到力量和机遇”。同时，深入了解孩子的内心，与孩子建立深层的亲密关系，也是头等重要的教育课题。

对学校教育心存诟病的不止中国，世界上普遍如此。埃里卡观察后认为，在美国幼儿时期“学校教育和学习是两码事”，现有的幼儿教育并没有真正立足孩子的需求，找到每一个孩子的最佳学习区域，学习内容也不断被知识化，学习和玩耍成为两个对立的概念。此外，繁忙的学习生活看似被布置得多姿多彩，实际上是一种严重模式化的环境，旨在将各种信息灌输给孩子，以便他们取得好成绩，并且调侃，“如果你适应不了这种由成年人虚构并承受的单调乏味，我们可能就要给你的行为贴标签了”。但孩子的好奇心所投射的内容可不是这些，这多半属于教师、家长“错配的期盼”，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每天上学、放学路上总有接送孩子的父母在利用一切零碎时间，紧张地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驱动这些互动的是一种强迫性的渴望”，埃里卡揭露了这一行为背后的实质性动机，“然而，一个在认知和情感意义上非常特殊的学习机会就这样错失了，因为大人没有注意到，孩子其实对路边水坑中的油质物质产生的彩虹颜色十分好奇”。他进一步指出，创造性没有得到足够重视是儿童早期学习的重要特征，“学前教育的失败不应该被定义为在识别鲸目动物或根菜类蔬菜名称上的失败，而应该是无法点燃孩子天生的好奇火焰”。从这层意义上看，或许，童年是一个装不满的杯子。

既然孩子身怀从环境中获取信息的能力，是否就意味着不需要大人们有所作为呢？当然不是。大人要做的，是激活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去理解一个孩子的视角，帮助他们延伸学习的区域，让他们的“认识或疑惑上升到一个新的层面”。因此，引领远比灌输来得重要，更容易让孩子实现不同程度的学习，我们必须摒弃以往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所谓的学习必须来自孩子自身以外的地方，由有资格的成年人给予或限制”。书中，埃里卡始终认为，“孩子所处的环境就是课堂”。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够留意到多种充满学习机会的环境，“而不只是关注学校限定的那些环境”，成人需要做的是“在孩子所处的每一个地方都创造一种支持性环境”，让环境成为学习的脚手架，乃至成为学习发生的场域。

每个孩子的智力发展速度不同，决定了他们的学习必然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教育不能对此熟视无睹。因而，传统的一刀切的课程及学习进度表，对那些步伐较快或比较迟缓的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教师必须找到他们的“最佳学习区域”，在此基础上实现因材施教。那么，如何识别和捕捉孩子的差异，找到他们的最佳学习区域？埃里卡所倡导的，是“有爱但没有评判的观察”。教师首先要学习的是观察孩子，理解“他从哪儿来、他在想什么以及他有什么样的感受”。这里的观察，更多地需要时间和空间，在实践时可以通过问问题来实现，并且要多提开放性问题，邀请孩子作出反应，让他们来主导对话，能够“帮助孩子树立某种观念，并成为其累积经验、知识及兴趣的基础”。如罗伯特•皮亚塔所言，最好的幼儿教师能够“了解儿童发展，并且利用兴趣和互动来推动它”。

我很赞同教育界流行的一个观点，即认为儿童的世界并不是一片空白。埃里卡在书中也有类似的理解，并援引影评人罗杰•坎伯特的话做了更进一步的赞美：“孩子们并不笨。他们是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上最具锋芒、最聪明、目光最锐利的生物之一，很少有东西能逃过他们的注意。”这个被成人所低估的大脑，是充满着奇思妙想的，并且他们将“自身对世界的惊人认知带到了他们的学习中”，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匪夷所思的智慧。随着心理学、脑科学及学习技术的发展，作为教育者，一些人确实认识到儿童的这种智慧，并将其进一步开发，但事实上却出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悖论，即“我们越多地发现孩子们身上天生的智慧，就越担心孩子们的潜力还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于是，借助新课程、学习技术、考试工具等，变本加厉地试压，“结果，我们恰好破坏了我们所关心的东西”。典型的现象，就是埃里卡所说的“对教学标准的过度狂热”——“这种极致的标准划分阻碍了孩子，没有一张能够让他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路线图”，对于教师来说，“按照别人写好的脚本教学”则阻断了他们与孩子之间的联系。

本书在写作上主题鲜明，但涉及的内容又是较为广泛的，结合我们生活中熟知的儿童教育话题，如课程的价值、环境对于学习的催化作用、如何提升阅读的效率；学校教育存在的主要盲点，如未能关注孩子最核心的需求，对最佳学习区域研究的欠缺，学习中游戏的消失；及时代对儿童造成的伤害，如自然环境的缺失，人际关系的若即若离，不断碎片化的童年等，都做了较为深入、细致的探讨。孩子需要什么？如何珍视童年？对话的意义在哪里？我们的教育为孩子们做了很多，唯独越来越忽视孩子作为孩子本身的价值。很多时候，埃里卡都是以诗性的语言描绘了自己心中理想的儿童教育、儿童生活，同时感慨，“虽然大多数人都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但是我们都可以过一种充满感情联系和善行的有意义的生活。而美好的童年几乎可以保证这一目标的实现”。因此，家长、教师和社会是有责任的，“如果我们的孩子不再习惯去体会童年的魔力，失去了追求闲适生活和做梦的意愿，社会就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2017.4.22于北京•既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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