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2009-05-12
约翰,这些日子,我编了几本书,想说给你听。自然是有你的,放在最后说。
先说说No Logo。你认识作者的,娜奥米 •克莱恩(Naomi Klein),加拿大的一位女记者,她的第一本书,讲品牌如何吮吸了文化的梦想、如何挤占了公共空间,讲品牌背后的血汗逻辑,还有如何利用品牌反击企业资本主义的统治。我在宣传文字中说,这是一部“令耐克颤栗、令麦当劳发抖、令壳牌焦头烂额的声讨檄文”——你知道我没有夸张,你也曾说过,“娜奥米•克莱恩是个天使,谴责的天使”。这本书英文版是2000年出的,当时影响很大,九年过去,如今在我们这里印成中文,我拿不准它的价值和意义。其实我对品牌没多大兴趣,不过娜奥米对品牌如何利用青年文化的分析相当精彩。你如果能看到我们的国家电视台,CCTV,五频道,你会看到模仿耐克广告的中国品牌至少有一打——全都在说:去做,去做。去做什么?老板发你一本书:《把信送给加西亚》……另一个精彩之处,是讲麦当劳、沃尔玛、星巴克如何把“工作”化整为零,同时把“工人阶层”整个地敲碎。有人说过去五十年最具代表性的企业是通用汽车,现在则是沃尔玛——难怪陈丹青(一位尊敬您的中国画家)会问:工人阶级哪儿去了?我在乎这本书,在乎这样一种公共而有个性的声音——你明白的。
这里,我想给你推荐另一个公共而又个性的声音——梁文道。他自称国际左派,在我们这里却显得像个自由主义者,就是这么有意思!我们年初出了他的《常识》,一部时评集,卖了10多万册,不过看到《××不高兴》这样的书热销,我真期待《常识》能多卖些。这次我们出版了他的新书:《我执。我把《常识》跟《我执》合起来,称作梁文道的“理智与情感”。或许这样有些误导?《我执》里的情感事件、情感场景,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拟的,悬而未定,似乎是在玩一个编码与解码的符号游戏,好比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去除我执,也就近乎情感的零度了。梁文道也喜欢你和娜奥米——关于你的书,梁文道说:“约翰•伯格在这本书里再次证明了他果然是西方左翼浪漫精神的真正传人,一手是投入公共领域的锋锐评论,另一手则是深沉内向的虚构创作。”我猜他也是如此期许自己的。
现在要说说你的书了,约翰,你的《我们在此相遇》。算起来,我们已经出了你六本书,包括最著名的《观看之道》。我挑选了《水牛城报》的一段评论放在封面:“一本精彩绝伦的回忆录 / 沉思录 / 小说,一段充满激情、穿越时空的个人旅程,像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一样美丽,美丽到难以归类。”这不是一本容易的小说,我读了五遍,我想我读懂了,我想我理解了你那刀锋般的锐利与深海般的激情来自哪里。对了,上次寄给你封面的时候,我没有说——因为忐忑——这个封面是我做的。你回信说你一眼就认出了封面上里斯本的有轨电车,谢谢你喜欢和接受它。
约翰,我觉得很奇妙,我在不同的情况下分别认识了娜奥米、梁文道跟你。但此刻你们的书摆在面前,仿佛久识的朋友,在这里,在我的书桌上,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