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敏感者的童年世界_彼年此时书评-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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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 彼年此时 的书评 发表时间:2013-12-11 18:12:46

一个敏感者的童年世界

       即使不认识的人读《彼年此时》,也会留下强烈感受:闫红是一个那么敏感的人。而作为朋友,你会多出一层从交往中来的感性的喟叹:闫红的敏感,敏感到她的眼睛从来不是静物,永远像照相机在感光。你会觉得有这样好的记忆力,这么深情的观察力,不去写小说是不是太可惜了。转念一想,对太敏感太丰富的人来说,诚实永远是虚构的障碍。他们借了许多别人家的故事,不过是在抒发自己难以吐露的情怀。
      之前,闫红写过几本文化散文,已在读者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她写陈圆圆、董小宛也好,写张爱玲和胡适也好,都是从人情的角度去揣度、去体谅,在流行歌曲的节奏里,有一种“一个都不放过”的老辣与深刻。她是那种一直走到最深处仍停不下来的人,单单用古典形容她,太错位;用玲珑心,则过于小清新。闫红的文字有一种徽派女子率性的泼辣,表面缜密、安静,内心如酒。可以想见,这样一个知人阅世得近乎剔透的人,恰恰在生活中是不自如的。这几乎是好作家的铁律。
      具体到这本书,这绝不是普通风景。闫红对童年的回忆,带着一点哭腔,又是冷静、逼仄到极致的写照:
      “比如鸭子,我总觉得鸭肉有些腥。那些鸭心、鸭肝、鸭大腿,我实在吃不下去啊,磨磨蹭蹭,等全家人都吃罢离席,我妈洗碗去了,我便迅速地把那些东西放口袋里,转身塞到抽屉的最后一格。”即使普通到饭桌上的食物,也带有强迫症的异色。“迅速”二字,已足够让人领略彼时一个孩子内心的惊惶。
       更为纠结的是闫红回忆自己的母亲,感情极其复杂,又赤裸裸的全部坦诚。她说起妈妈怎么打扮她,特地指出“上面说的这些,全是我六岁之前的事”,“六岁之后,我妈对于我的穿着,有种心灰意冷的潦草。要么是从我小姨那里接过来的旧衣服——我骨架大,撑得起;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比如某年的新年,我妈拿了一件绿军褂给我蒙袄,天哪,绿军褂流行是二十年前的事儿,再说那件衣服上还有个补丁。”
      这种对生活的极端敏感在书里随处可见。上面这段描述,最让人揪心的是那句“我骨架大,撑得起”,包含了一个孩子近乎屈辱的辛酸。父母的养育恩情里往往套着细到一件衣服,一顿饭的刻骨铭心的伤害。孩子的心最如明镜,即使能够体谅父母的难处,也不易释怀。
      “对于我来说,我妈周围的三尺之内都是禁地,偶尔靠近,便有杀气袭来,锋芒在背,分外的局促。”类似挨打、挨骂的经历,几乎人人都有。但在闫红笔下,有着惊心动魄的伦常意味。她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妈妈生病了,在房间里呕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走进房间会不会讨一顿骂?病中的她,余威不倒,连那呕吐声,都带着强大的气场,似乎一秒钟就可以转变为咆哮”。这种对亲生母亲情感上的疏离、不安全感,是几代人的共同记忆。这五六十年,家庭关系多少是失序的。但没几个人敢于解剖这种表面的“祥和”,内心深处的亲情之殇往往被“常回家看看”的主旋律潦草覆盖着。
       回到揪心的一刻。少年闫红在房间外踟蹰,实在听不下去了,才走进去,把母亲呕吐的盆倒掉。端着盆出去时,母亲在身后冷笑:“你都不敢进来了,我将来老了还想指望你?”多少年过去了,这一声冷笑恐怕还会回响在闫红心头。“现在想来,我妈那一刻的心应该很冷,以为我是怕侍候她,却不知,弱小如我,不过是心有余悸而已。”此时此地,闫红的笔下已经有了一丝“俱往矣”的原宥。人性有温情的一面,有时候也是粗粝、残忍的,比如我们对最亲近的家人犯下的言语伤害不知凡几,这种伤害也是本质的、心的伤害。在世俗化的家庭关系中,这一切都可以被一笔带过,处理得云淡风轻。但闫红是较真格的人,不愿假装的人,她用显微镜去探照、正视看上去神圣、温馨的人类情感,照出它不堪的另一面。
       成人后,她常听母亲聊起别人家的琐事,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闺女就是一门亲戚。“啊,这就是答案了!”闫红在心里惊叫起来,“我原是敏感之人,抓住这句话,我近乎疑邻偷斧,爸妈对我弟弟说,你不要那么辛苦,将来我们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我微笑地听着,想,我并不想要什么,但,这种泾渭分明的话,是不是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说?”
      闫红曾多次提到过“存在感”,这些狰狞、细锐的回忆,就是她对自己“存在感”的交代。她写被她抛弃的童年友谊,写小县城的马路求爱、写在海边小城吐血而死的大伯,写公共浴室里的陌生女子,写老师的“冷暴力”……在70后、80后一脸甜蜜地回忆童年往事的当下,闫红不合时宜地指出,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多么愚昧、粗糙的盆景里。多少童真的回忆,都化为对荒漠化人心的一厢情愿的粉饰。
     我想引用伟大的心理学家荣格的话,来题记闫红的《彼年此时》——“我的一生在外在性事件方面是无独有偶地贫乏的。对于它们我没有多少话可以说,因为它们会使我觉得空洞和不具体。我只能根据内心发生的事来理解自己。“”我很早就已有这样的顿悟:对于生活的各种问题及复杂性,要是从内心里得不到答案,那么它们最终只具有很小的意义。外在性的事根本无法代替内心体验。”
       闫红显然忠于自己的个体记忆,她书写的是明确的“底层人民的口味”,一个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人对生活的忠实回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部对过往有所铭记,对当下有所启迪的个人史呢?这样的“草根”姿态的独立书写,是知识界所欠缺的。闫红有一种让人钦佩,无所顾忌的胆魄——无论我们怎样枯萎过,但“我知道我配得上我自己,我就是我那真正的自我”(荣格)。


(已刊于《新京报》书评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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