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文/夏丽柠

“母亲从乡下捎来菠菜一捆，根上带着泥土，这泥土，被我视作礼物的一部分，他是将要剔除的一部分……” 这是当代诗人陈先发的一首诗，叫《菠菜贴》。诗里有母亲、菠菜和泥土，闭上眼睛，便有一副农家的劳作图映在脑海中。

读《四季蔬：小白素食记》，有种读诗映画的感觉。端详手中书的封面，扑面而来的就是满眼的绿：深绿的果实，嫩绿的茎杆。令人不由想起北宋蒋捷的《一剪梅》：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其实，这首诗讲的是诗人在春天抒发的思乡之情。春天是万物复苏之时，而我们这本“做菜书”也就从春天开始。

原本我不是素食主义者，对酱鸭辣肉并不反感。自小在东北长大的我，对绿叶菜的认知几乎为零。但有次出差去江南，一盘油焖春笋让我的胃口第一次感觉到了舒畅。如果不理解“素”，那么春笋的味道就是素，那是日月精华的累积，而这种味道让人与蔬菜变得亲密，供养我们生长的都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在春天，书里推荐了四种菜：春笋、菠菜、小油菜和茼蒿。我总觉得蔬菜像大家闺秀，无论采用什么烹饪方法，要始终保持它们的本色：绿。也许蔬菜比不上铺满火红辣椒的水煮鱼和泛着油光的红烧肉诱人食欲，可是那种淡淡的素雅却可以呼唤心灵宁静。在温饱不再是难题的当下，我们是不是要通过亲手制作一蔬一饭去寻找与内心的那一点点链接？或许是亲爱，或许是回忆，当然也可能是遗忘。

小白的书，好就好在简单易行。现代人每天都在训练化繁为简的能力，节约时间变成了积攒生命的必杀技。书中“橄榄油烤小番茄”的食材只有三种：小番茄、盐和橄榄油。做法也就是两步：切好洗净撒盐浇上橄榄油，放入烤箱。小番茄像夏日的骄阳，温暖得要命。猛然想起在东北老家的妈妈，每到夏天就积上好多番茄，剁碎后储存起来，为得冬天还有新鲜的番茄炒鸡蛋吃。一枚小小的番茄，不仅与我们一起从夏天走向冬天，还令我们忆起了妈妈们永不停息的爱。

秋天意味着成熟吧，就像童年时我们喜欢春天的新鲜，青年时我们喜欢夏天的艳丽，到了中年我们开始喜欢秋天的丰硕。其实，秋天的食物也像是在表白自己的成果，南瓜、红薯、山药、花生……小白哦，她在秋天介绍给我们所有的菜都一改春天的柔嫩，南瓜乱炖、香烤红薯条和糖醋藕条，无不让我们觉得落地有根。如果说春天播种时会有漂泊之感，那么秋天我们等来的一定是收获，就像书中碗碟里的菜肴，敦实圆满。

过惯了北方的冬天，萝卜白菜和芹菜，自是花样翻新地吃过许多遍。暗地里想，小白推荐的冬天菜谱不够完全。听说她因笃信佛教，才对素食情有独钟。我倒是以为，素食代表一种纯净，花草蔬菜自有生命，如果欲与万物做朋友，我们一定希望对方保留最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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