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乱世不乱（BY 曾昭逸，刊于《新京报》）

华尔街乱世不乱
书评人 曾昭逸

http://ent.bjnews.com.cn/2011/0326/39903.shtml

发轫于2007年的金融海啸时至今天依然在有声有色地演进着。期间，引起了华尔街的诸多乱局，诸多大牌机构或倒塌或重生，巨额财富或灰飞烟灭或重新滋生，绝望和狂喜交织。危机起因、政府大力救市的是与非，全球经济和金融格局的演变走势至今依然扑朔迷离，怎一个“乱”字了得。但是，借助于渔阳的《乱世华尔街》，我们却能于乱中看出不乱，理出一条较为清晰的脉络。

新游戏中最容易赚钱

作者渔阳毕业于北京大学，求学美国，起初流连于赌场，后成为华尔街一线交易员。他从微观视角，以冷静又诙谐生动的笔触，描写了投行交易员的日常工作，带读者亲临真实的战场，体会“风起于青萍之末”的细微、“火烧连营船”的惨烈、“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崩盘，随后迎来出人意外的峰回路转，最后分享了作者独到的“新市场新思维”。

次贷危机尽管纷繁复杂，华尔街大戏热闹非凡，但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大戏背后其实有几条贯穿的线索：投资和赌场的关系、华尔街基本商业模式、宏观流动性周期，以及杠杆与对冲的关系等。尽管“技”和“术”很复杂，但其中所蕴含之“道”则简单明了。

作者揭示投资和赌场没什么大不同。赌场赌徒和管理着数亿美元的交易员，尽管跨度很大，却同样都是赌，只是赌注不同而已。得州扑克教会了作者一个重要的投资、交易和赌博原则：在新游戏中最容易赚钱，只要你能先行一步，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把策略研究清楚，在别人还犹豫不决时抢先行动，你就把握了最大的胜算。在赌场里，作者还养成了观察其他玩家的习惯，认为一个好的赌客必须反人性而行之：从不押输不起的赌注，输到限额绝不恋战；甚至不十分关心某次的输赢，只在乎是否运用了正确的战术；不相信运气，只相信技巧、概率和风险控制。所有赌场经验，让作者在日后的交易生涯中受益颇丰。

美国与对冲基金

作者全书以杜邦公式为线索，分析了当前社会主要的商业模式。杜邦公式，即ROE=销售利润率×资产周转率×财务杠杆比率。围绕后面三个乘数，推演出三种具体的商业模式：即依靠销售利润率（低成本高价格）提高ROE的“微软模式”；依靠资产周转率提高ROE的“沃尔玛模式”；而依靠第三项“财务杠杆比率”提高ROE的方法，可称为“华尔街模式”。

举例说明，假设自有资本1元，借款19元，用20倍杠杆，假如扣除杠杆费用的总体回报是1%，则对于自有资本（1元）而言的回报率就能达到惊人的20%。华尔街投资银行商业模式就是这样演进的：当激烈的竞争将利润率压得很薄，趋于饱和的市场使增加流转变得困难，即“微软模式”和“沃尔玛模式”都遇到瓶颈的时候，增加杠杆的“华尔街模式”就成为提高资产回报率的近乎唯一方法。而为了控制高杠杆的风险，就需要对冲因价格下跌而带来的灭顶之灾。

所谓对冲手段，就是以损失部分资产回报率为代价，降低波动性，然后加大杠杆提高利润率，而这还是杜邦公式。其本质并非是避险，而是一种进一步的贪婪，也正是这种方法将华尔街引向了惨烈之路。次贷危机发生后，因为整体流动性收紧，资产价格飞速下跌，杠杆投资者无秩序的撤退很快变成了自相践踏的大溃败。由此，作者认为如果一味地死守理论，固守僵化的投资模型，则有去无回。因为模型难以考虑到投资者的情绪，难以考虑市场流动性，这是真正的系统性风险。流动性收紧，自然导致所有的投资品价格大跌。

进一步分析，美国就是一个巨大的对冲基金，利用他国的低息资本来发展自己的经济。一方面吸收海外资金投资到利息很低的美国债券，另一方面大量输出资本，做回报较高的股权投资。而这也正是华尔街的一个常识性秘密：从全世界低息借钱，到全世界投资回报最高的生意。

做不了狼，就只能做羊

作者形象地将金融市场比喻成人体。股市像是金融体系的皮肉，受点伤，影响有限还能恢复元气；而债券市场（含银行贷款）相当于金融体系的筋骨，伤筋动骨一百天；而控制资本流动的传统银行和银子银行则是其肺腑，一旦受伤则元气大伤。次贷这套“降龙十八掌”拍下去，金融体系虽然刚开始没事，但依然受了内伤，需要重塑骨肉，这也就是许多机构最后不得不重组改革的原因所在。而金融危机后，去杠杆化成为主流，由此必然带来新游戏的机会：谁能迅速作出反应，抛弃“模型+杠杆+大单交易”的旧思维，拥抱“资本+渠道+分销式交易”的新思维，谁就能占据先机。

同样，作者对近几年国内流行的阴谋论有所批驳，认为是危言耸听，但国际金融市场的确很像自然界中的丛林草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做不了狼，就只能做羊。中国人必须也只能从实战中慢慢积累经验。作为华尔街最具诱惑力的金领职业之一，交易员能将自己亲身所历所感公之于众不多，而由中国人写的书就更少了。作者把自己几年来追逐猎物、躲避危险的经验教训分享出来，可为用心良苦，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