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球
对
Brave New World
的书评
发表时间:2014-12-16 14:12:17
和很多人一样,我知道赫胥黎的《美妙的新世界》这本书也是源自于阅读《娱乐致死》。《娱乐致死》作为传播学的经典读物,几乎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专业必读书。书中对赫胥黎的《美妙的新世界》给了很高的评价:“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记得原来有人在知乎提问过该如何选择书看,有一个回答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看你喜欢的作家在书中总提到的书。所以,看完《娱乐致死》后,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搜遍了学校的图书馆。
有时候会感慨,医学和文学真是有趣的存在。似乎在我们所知范畴中,有好多本来会成为医生的人竟然变成了作家。想来虽然一个动刀一个动笔,也许冥冥之中就有相同之处吧。鲁迅先生是主动为了改变国民性而弃医从文,可是赫胥黎先生大抵就没这么心甘情愿了。也许我们还要感谢赫胥黎的视力问题,不然文学史上定然少了这样一本耐人寻味的书。
文艺复兴之后,莫尔在《乌托邦》中对当下社会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并虚构了一个美好的社会,这个虚构的美好社会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需求。随着人们渴求的不断增长,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和安德里亚的《基督城》也应运而生。自此,这三部作品奠定了乌托邦文学的基础。
但这种美好的愿望只持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和平民主的假象中掩藏的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经济危机,战争,大屠杀……人们开始忧虑和警醒,未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在20世纪中叶,三部伟大的作品诞生:奥威尔的《1984》,赫胥黎的《美妙的新世界》和扎米亚京的《我们》。我们称它们为反乌托邦三部曲,因为这三本书都是在描述我们自以为是的美好乌托邦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在这三本书中,无疑是《美妙的新世界》更贴近我们现代的生活,也让我感触最深。坦白地说,我认为从故事构建角度来说,奥威尔更会讲故事一点。《1984》远比《美妙的新世界》可读性更强。但是,《美妙的新世界》重要就重要在于它向读者揭示了一个更为真实更为恐惧的未来世界。
当然,这个世界看上去是美妙的。没有硝烟,没有贫寒,没有恐惧,没有束缚。人人都是自由的,人人都是幸福的。社会通过五种方式进行革命:一,取消胎生,人工繁殖,划分种姓;二,进行潜意识教育;三,满足人们的一切欲望;四,与历史诀别;五,唆麻就是一切。社会,本分,稳定,这三个词就是人们追寻的信仰。当我们不再思考的时候,就不会再明白我们为何要思考。于是,社会安定了。阿尔法做阿尔法的工作,伊普西龙做伊普西龙的工作,人们忠诚并热爱自己的岗位,满足于自己当前的现状。不再有父母伴侣的羁绊,不再有物质资源的不足,每个人都是自由的,物质上的自由,也是精神上的自由。啊,此时此刻,连我都禁不住想感叹一句:啊,美妙的新世界!
但此时此刻,人还为人吗?
在这一幅宁静美好的画面下,掩藏的无疑是人性的丧失。李普曼说过,无法察觉谎言的社会是没有自由的。在赫胥黎构建的这个福特纪年的社会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谎言,因为一切的想法意念都是源自于人们自身的。诚如这本书的名字《美妙的新世界》,这个乌托邦世界,真的如想象中美妙吗?面对这样一个看似幸福快乐的世界,我们也会如莎士比亚笔下的公主米兰达一样兴奋大叫吗?每个人都渴望这样一个世界,但这样一个世界无疑让我们心生恐慌。
同样是反乌托邦文学,《美妙的新世界》和《1984》无疑是两种不同的构建。奥威尔害怕那些禁书的人,赫胥黎害怕没有理由来禁书因为没有人读书;奥威尔害怕那些剥夺信息的人,赫胥黎害怕那些给予人们过多信息以至于人们变得被动以自我为中心;奥威尔憎恶统治者给人民施加痛苦,赫胥黎恐惧统治者给人民施加愉悦;奥威尔害怕人们被恐惧毁灭,赫胥黎害怕人们被喜欢的东西毁灭;奥威尔讽刺审查制度,赫胥黎惊恐连审查制度都不再被需要。
与《1984》中的极权主义社会相比,《美妙的新世界》中看似自由的社会无疑是更具有毁灭性的。至少在集权主义社会中,男主角温斯顿还有思考的空间,还曾努力去寻找过爱情和自由。当人还存在着最后一丝自我意识的时候,就不惧怕外界的一切纷扰。但在这个美妙的新世界里,谎言不再是谎言,因为谎言就是真理。除了野蛮人沉溺于莎士比亚之外,所有人都自诩为清醒的。虽然我们知道这种清醒是建构在人工繁殖的种姓选择和潜意识教育培养下的。
赫胥黎是睿智而清醒的,因此他大胆预测了这样一个看似不可能却在今天一点一点渗透的社会。消费社会的爆炸,两性关系的解放,传统文化的没落,娱乐电影的放纵,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时代。是的,这是个消费的时代,也是个娱乐的时代。当我们面对面对着刷手机的时候,我们已经沦为了娱乐的奴隶。碎片化的阅读改变了我们的阅读方式,以至于我们想象不到没有手机该是一种什么样子。我们被消费文化所左右,反过来又不断去创造消费文化。你看,这个美妙的新世界和书中难道不像吗?联想到英剧《黑镜》中的一幕幕,无法不感到脊背发凉。
看完三本反乌托邦文学,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两个问题:一切物质欲望都满足之后,人是否就幸福了?在娱乐化社会中,该如何从欲望中保持清醒?最深的恐惧不是满社会的谎言,而是我们已经将谎言视为真理。就如同《娱乐致死》中所说的那样: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没有花朵的社会。
没有书籍的社会。
你会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何出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