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
2009-11-03
在单位我应该算是个异类了。空闲的时间,常书不离手,或贪婪或慵懒或屏气凝神的阅读。所读的书籍类别主题各异,涉猎杂多,常有人瞥见其中的某本书名,便以为我看的均为此类书籍;亦常有人误以为我是个“勤奋”之人,在为考公务员或专研某经管技能而用功,他们看来,也许读书的目的也大抵如此吧。
读完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我更确信自己果真是个异类。这本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传播学著作,以一种似乎看起来有些悲观的论调,指出“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诚然,现实未必真那么糟,但是当我们的周围充斥着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娱乐化元素,并挤压着我们整个生活空间时,作者所表现出的担忧就值得深省了。
这本书最有趣的地方应该是关于媒介在人类传播史的描述了。在印刷术发明并大规模普及以前,人类处于长久的口述文明之中,语言是主要的媒介,人们非常看重记忆力,由于没有书面文字,头脑必须成为流动的图书馆,文化的传承是靠口口相传交流和延续的;印刷术特别是印刷机普及后,人类由口述文明转化为书写文明,在由铅字组成的文化里,文字取代口述成为文化的重心,思想变得更富抽象性,记忆力不再被看作高智商的标志,语言、可解义、逻辑性成为内容的标准,思想的深度亦得以展现;摄影、电报、电视等电子媒介把人类带到一个电子化的世界,在这种由图像构成的语境里,事物均以直观的方式呈现,连贯性和逻辑性不再重要,“知道”比“理解”变得更加现实和迫切,事物的界限变得随意而可以分离,就像苏珊•桑塔格说的“碎片式”世界一样,“存在的只是现在,而不是任何一个故事的一部分”。
作者所担忧的是,电子和图像革命所产生的后果,由其作为媒介呈现出的世界在我们眼里不再新奇有陌生感,而是自然而然。人们会不自觉接受了新媒介对于真理、知识和现实的定义,无聊、琐碎、语无伦次变得有意义和合情合理,严肃的公众话语将以娱乐的方式呈现,思考不再那么重要,什么都事不关己;就像电视上可以以无数个“好……现在”这种语境模式,把再严肃的新闻切换成无数条不过数秒的碎片信息。在电子媒介的世界里不存在秩序和意义,人们刚刚看到的东西和将要看到的东西毫无关联,“好……现在”可以把再严肃的事件瞬间在人们脑海中带过,使人们缺乏独立思考的时间与空间,并逐渐不再注重思考。在波兹曼的眼里,这是文化精神的枯萎,像赫胥黎《美丽新世界》所描述的滑稽戏。
或许有人会质疑作者对媒介作用的理解,认为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夸大。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说过“媒介即信息”,他认为了解一种文化的会话工具是深入这种文化最有效的途径。而同是多伦多学派的哈罗德•英尼斯更是认为:“传播技术的变化无一例外地产生了三种结果:它们改变了人的兴趣结果(人们所考虑的事情)、符号的类型(人用以思维的工具),以及社区的本质(思想起源的地方)”。这便是媒介的力量了。
再回到现实,书籍的阅读被电子信息所替代已是大势所趋,只希望不管我们的世界是否已真的沦为“娱乐”的附庸,我们都不应当放弃独立思考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