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若是忽略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就是部经历稍显坎坷的非传统爱情故事。但是一本书若是不考虑作者的生活经历和社会背景来阅读,那只能说是看过或翻过,不能称作是阅读。王小波算是那次思想浩劫过后仍然特立独行的一人,他弃理从文,父亲是研究逻辑学的,所以文中对问题的探讨总是显得思维清晰,冷静有条有理。但他又是个文学硕士,免不了会有些伤春悲秋,细腻敏感,这从他和李银河之间互通的情书就可以看出。他的很多作品都有文革的影子,作为正在成长发育期的青少年在一个黑白是非颠倒的社会中生活,看够面前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嘴脸。终于熬到了一个可以直抒胸臆又不怕被批斗的年代。像一条地下默默流淌着的暗河,在千回百转后找到了通向地面的出口,骤然喷射而上,使当时快已干涸开裂的广漠的文学大地稍稍解了下渴。他的文字并不美(除了情书),他的道理大多我们自己也都清楚,但他是个敢说出来的人,说的还是大实话。
全文由“破鞋”这一问题引出,并延伸到最后。王二与陈清扬因它而结识,交合,逃跑,批判。陈清扬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在旁人因一些可笑的无知的理由判定她是个破鞋后渐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这怎么能行?所以王二这个真正来找她看病而不是来看她这个破鞋的男人就是她要紧紧抓捞的证据。对王二来说既然群众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群众的话即是真理,无从辩驳。"除了那些不需要证明的东西,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陈清扬与其残害自己,把自己搞得人魔鬼样,还不如把问题变成事实。终于在王二二十一岁生日那晚,对陈清扬表白了自己的一番革命友谊,陈清扬以更大的回报成全了王二。但她仍是觉得自己着了道,怀疑起友谊的纯洁。可她也没得选择,当时的舆论使得王二变成了对她来说唯一一个正常人。
随后王二的一次受伤提出了"存在"这个问题,大队长因上面对知青问题的检查把王二放到了山里,期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众人因找不到他人,陈清扬也对他的去向闭口不言,人们开始怀疑王二的存在。最后王二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跑下山,但怕麻烦,如不想干活喂猪,不想被捉奸。随后竟领悟到了自己存在这个问题对不同人来说有不同意义,自己的存在与否对自己的影响既然不大,就犯不着向别人证明什么,活着就好。
军代表来后,因不满他对自己的"人身攻击",就装成是哑巴,王二是个哑巴吗?这个问题又被提出来,对众人来说他不是,对军代表来说他是,并且军代表对自己的认知毫不怀疑。
两人逃到了山里后回来被批斗,王二写材料事无巨细,因为领导爱看,他算是第一个把交代材料写成连载小说的人,还因此被夸奖文采飞扬,为什么精彩?都是事实啊。但我不太能理解陈清扬喜欢被批斗这件事,也许她是喜欢被众人瞩目的感觉,也许是喜欢自己决定将诬陷变成既定事实后舆论消散那种掌握命运的感觉。也许她就是想让别人看看她是如何与众不同的。
这些有点滑稽的事在文革时期就是事实,是发生过的。是对作者当时一些无知群众和领导权威的讽刺。是他对自己的黄金时代荒废在一个虚无社会里的不满。这也难怪小说拿的是台湾的文学奖。
王二和陈清扬有爱情吗?这个问题好答吗?王二提出的友谊是这样说的"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一个女人听到这话很少有不动容的。他们在为友谊各自奉献后,陈清扬曾经对受伤后的王二说他残了也会照顾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实了二人搞破鞋这档子行径。两人后来所有的经历几乎都是一起的。我可以看到陈清扬是爱王二的,她曾经说要给他生一窝崽子,然后变老,因王二对其身材的迷恋否定后就再也没有了兴趣。王二在田地里亲吻其肚脐后的差点爱上到过山沟时屁股上挨了两巴掌后的彻底爱上。这是有理由的,陈清扬因得罪军代表被下放改造,后被诬陷,她原是个理想主义者,现实的打击让她迷茫。跟王二在一起原是为了友谊,用她自己的话就是做了承诺就要应兑。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亲昵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护着的。虽然她不想爱任何人,还是爱上了王二这个混蛋。
但是王二呢?或许爱或许不爱吧,但他那种江湖义气式的友谊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弥足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