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从《第四级病毒到《病毒来袭》
2015-05-08
幸存者
读书笔记——从《第四级病毒》（<Level 4>）到《病毒来袭》（<The Viral Storm>）
最近花了一些时间，读完了内森.沃尔夫博士（Nathan Wolfe）写的《病毒来袭》一书。其实这本书已经标为“要读”很久了，不过之前的一本《枪炮、病菌与钢铁》一直没有读完，就把这本首页上特意标明为“继《枪》之后最引人关注的疾病社会史新锐之作”排在了后面，现在看起来，这是个错误。这两本书虽然有点关系，比如作者之间居然是合作者和朋友，但在内容上其实并无先后之分。作为从事病毒工作的人来说，显然这本《病毒来袭》会更符合口味。
我想写下来的并非是书评或者是推荐什么的，为什么呢？因为这本书已经邀请到了邵一鸣教授作推荐序——显然，他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不过考虑到应该还有更多人没读过这本书，还是尝试着简单介绍下好了。
首先，作者内森.沃尔夫是哈佛大学免疫学和传染病学博士，曾任加州大学教授，后辞职创办独立的研究机构，致力于流行病的早期监测和控制的“全球病毒预警行动组织”（Global Viral Forecasting Initiative，GVFI，后更名为Global Viral），并同时兼任斯坦福大学人类生物学专业客座教授。另外，他也是比较有名的TED演讲人，以及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主任先驱奖获得者。
与大多数病毒研究者不同之处在于，Wolfe将更多的工作重点放在非洲、亚洲等地的丛林之中，关注诸如猎人、猎人等土著居民的健康状况，因为他相信：具有高传染性、高致死率的新型病毒并不是凭空产生并突然肆虐人群的。通过检测与野生动物有大量接触的“哨兵人群”，科学家完全有可能在新型病毒造成大规模影响前捕获它们。
在这本《病毒来袭》中，Wolfe结合自己15年追猎病毒的经历，阐述了对包括病毒在内的新发传染病流行与传播的思考。从内容上说，谈不上生动、活泼，但的确很真实，也提出了不少颇为独到的见解。对于普通读者而言，可以从中感受到年轻一代科学家在传染病防治事业上所付出的努力与取得的进展，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医学史上的“逸闻趣事”和“黑历史”——虽然他们中的一些无疑也是沉重的负担与代价。而对于专业读者而言，更是可以获得许多对于病毒学、流行病学新的思考角度，对于拓展自己的研究工作也是大有裨益的。
最令人心动的，也许是Wolfe从头至尾所传达出的那种信念——应用各种最新的信息工具，汇聚、分析全球各个角落关于传染病的大数据，结合可靠的实验室数据，我们可以实现对新型传染病的有效预测，并在此基础上最终让整个人类迎来“传染病的末日”。——虽然我个人并不对此抱有非常高的指望，但这毕竟是个美好的愿景，以及争取资金支持病毒学、流行病学研究的绝佳措辞，所以——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然后才是我想说的一些东西。
看完这本《病毒来袭》之后，脑海中萦绕不散的，却是多年前读过的另外一本书——《第四级病毒》。我就在想，如果把这两本书放在一起对比，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好在，这本书也一直摆放在我的案头——八年来一直如此。
Wolfe上面已经介绍过了，对比下<Level 4>的作者之一，约瑟夫.麦科明克（Joseph B.McCormick），他更符合我个人印象中对于老一代科学家的定义——作者简介中是这样说的：他是全世界最权威的埃博拉病毒、拉沙病毒专家之一，最早到非洲研究艾滋病，以分离出人类史上最古老的艾滋病毒毒株闻名，在任美国CDC特殊病原部主任期间设计建造了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
书中描述过他亲身经历过的这样一副场景：1979年，苏丹南部，埃博拉再次爆发，接近40度的高温下，他身穿隔离服，带着二战时的防毒面具，用一台古老的手摇离心机分离埃博拉病人血液样本，一圈一圈一圈…
我不可能亲眼见过此情此景，但这仅仅映现在脑海中的身姿，便已深深的震撼了我，也让我从此对这一仅从字面上就无不暴露出血腥、狰狞面目的出血热病毒念念不忘，并最终让投身病毒学研究，从此难以自拔——虽然迄今尚未完全如愿，让我深感遗憾。
继续说回书，两本书。
当1979年McCormic在苏丹分离埃博拉样品的时候，Wolfe尚是不满十岁的孩童——而当Wolfe在1998年从哈佛获得免疫学与传染病学博士学位的时候，McCormic早已经辞去了CDC的职务转而到巴基斯坦卡拉奇的一所医学院任教——对他而言，那里将是更需要他的地方。从研究经历上看，McCormic从最早做拉沙热，后来开始追踪埃博拉病毒，一直再到HIV、汉坦病毒，几乎正是20世纪下半页病毒学领域重大发现的一个缩影，我们可以称之为——赶上了“好时候”。而到了世纪之交，Wolfe从事主要包括HIV、禽流感病毒等新发病原微生物在野生动物和人群中传播的研究，还有其他一些新发传染病——新的，就是说也许名气还不那么大，但也许未来会影响很大的病原微生物，我们称之为——前人把能做的都做了，我们还能干点啥才能毕业？
——这无疑是个困扰当前科研圈子已久的问题，而Wolfe给出了一个看起来前景不错但几乎无法复制的范例：他拉到资金做独立科研，在传统科研界尚未关注到的边缘地带另辟蹊径；他成功的吸引到媒体的关注，并最终成名于TED，这在提升他的影响力的同时也更容易受到投资人的青睐；他充分发掘新型网络信息工具，包括社交网络、大数据等在传统病毒学研究中应用的潜力… …我们确实至少应该为他的想象力和执行力击节而赞。
从另一个角度看，McCormic一生中大部分从事研究工作都是在CDC中，从接受培训的“疫情调查员”一直做到特殊病原部的主任，相对年轻一代的Wolfe似乎就不那么喜欢“体制内”的工作了，辞去加州大学的终生教职转而创办了民间性质的独立研究机构（也包含一家以营利为目的的公司）——这正完美的体现了老一代和新一代对于职业的看法，美国如此，中国的未来也许也是如此吧？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内心中更多的是感动——为他们的执着。两本书，两代人——其实相对人类与传染病相伴而生的成千上万年历史相比，也许并算不得什么，但在阅读过程中，我分明能够感受到他们对于人类终将有机会战胜传染病的强烈愿望和信念。我想，除了科学领域的成就，这便是他们给予世人最大的奉献吧。
但我们更应该意识到的是，搞病毒的那么多，能留下名气的，不多；能给自己写本书的更少；更不要提甚至还有人根本没有来得及收到应有的荣誉就已经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
我最后想说的是，当我们谈论医学、谈论传染病、谈论病毒的时候，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么轻松的话题。具体的数据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人类历史上，每一次传染病的爆发，都有将人类从这个世界上抹杀的可能，而留下的人，都不过是幸存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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