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字句和事件的相互渗透
2009-12-15
他是降临餐桌的君王,暴君,戾气严重,臭不可闻,“狼吞虎咽地细细品尝”,这构成了他生命的所有节奏。
他很少爱人,也很少被人爱,不够隽永或者意味深长,可是如若用一生浸泡在一件事一种情节里,那么亦没有时间老伤春悲秋。
法文的题,是une gourmandise,据说包含贪婪之意。Gourmet rhapsody。热烈,残酷,一发不可收拾。萧伯纳说,没有什么比爱食物更诚挚的爱了。于是在这本书里,刚刚摘下的番茄是“所有纯简的感官的极致,像瀑布般在嘴里蜂拥,集合所有的愉悦。”生鱼是“深刻的轻触”, 面包“自成一个宇宙”,内在“充满震耳欲聋的多样性”,坚硬的表皮和内部柔软的内心。食物,是那么矛盾,诗意而饱蘸生命。
我记得我在奥克兰,pastis的法国餐厅,嘈杂得像夜晚的集市,手风琴的声音四处穿梭,微醉微光,一瓶红酒,一个Gigolette de Canard Braisée au Porto, sauce Verjus et Raisins
吃不出番红花香,波尔图红酒,任何配料层次的味道,我甚至说不出名字,我感觉自己不在此地,彼地,嘴角咧不下来。我甚至没有去过法国,熟稔着地名,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在河畔,海边,金黄色的太阳,被太阳使劲裂开的皮肤,像萨冈笔下的女主角——巴黎令人不负责任。无怪乎同样在美好的julie and julia里meryl streep一声轻快的,bon appetit.
蒂诺斯,丹吉尔,布列塔尼,普罗旺斯,拉巴特城,摩洛哥,他一路汲取着,美食家的狂想曲,语言的盛宴,他快死了,他在找寻一个代表他完整生命意义,最初的味道。他说“生命就是字句和事件的相互渗透,前者为后者披上豪华光彩的外衣”。饕餮,飨宴,反而成了疣赘的穷奢极侈,掩盖了质朴,粗糙的真实巨像。也许每个人都容易怔忡愣愣在被自己矫饰的无线细节里。
后来他找到了,是超市里的油炸果。作为最全然的自己。我想,觅食和猎食,是有区别的。觅是果腹,而猎是更带有机心地寻找,履行地某种自己应尽的义务,比如美食家的义务,而能享用到最恒长的快乐,往往是不带期待的机能的。不赞美它不膜拜它不用词藻把它推上极上的殿堂。
而小说的结构,是主人公的回忆录一般的叙说夹杂旁人的呓语,一章夹一章。除了安娜的那一章渗透着费解又合理的炙热情感外,其他的似乎并不能起到侧面描述,饱满性格或者增添余味的效果。好像是julie and julia中julie的片段,总是让人仍不住想跳播直接插入到julia的叙述中。这和小说的定位仿佛是相符的,本意在追寻的那个过程,过程令人心悸,而主人公却失了色。
语言像是在词藻塘里的肆意弄潮,挣脱了桎梏地跳骚。像作者笔下描写的那可人顽皮的糕点,“咂咂打响,轻快地跳着疯狂的快步舞曲。”读罢恐怕早已饥肠辘辘,捕猎对舌头爱抚的所有食物大军团。而人生的奥义,就在这最基本的咀嚼和味蕾中打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