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质女人的师表

对刘索拉的第一印象是《无穷动》里那个啃鸡爪的风骚的女人。风骚并非贬义词，如果有人这么形容我，我会乐不可之。然后看过她写专栏，听她访谈，和洪晃两个，花花又八卦，大女人气十足。后来知道她是作曲家，艺术家，能弹能演能画能写，像杂家一般美美地活着，开始心生好感，于是买了她的书，一看之下惊艳，相见恨晚。


内容并不如书名那么妖冶，嫣红得刚好。说她轻薄，我并不十分觉得，有些话题就适合嘲弄，唇白齿红的鲜活。 “生活的疮疤一揭开，所有完美的生活方式中都有很多无法告知的苦痛。我们这一代面临着更复杂的生活状态，而我们又是在一种很简单的体制下成长起来的女人…” 这应该是一本写给女人的书。


她聪慧又透亮，语言像通灵的音符，文章是清亮见底的汤。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不高兴，因为问号太多，年轻的时候如果太高兴，会活得很傻。现在高兴的时候多了，人的状态很松弛，因为很多问号都解决好了。” 我看了这段便开朗。


她弹一段简约的琵琶曲：“惺惺似懵懂，落伊套中，无言暗把泪珠涌。口中谁想不相同，一片真心，将我厮调弄。得便宜也是空，失便宜也是空，都做了阳台梦。” 我听入了神，古今在轮回里转一转，便看到旧时女子似花含露，楚楚吟哦我今天的切切私语。


她写固定音高在价值上的局限性。写Decrescendo， 音渐弱时，气息和手都不能发颤，否则就失去了平滑的声音。这是最紧张的时刻。再写到生命的各个阶段， “总有一些人和一些事要渐弱和消失。渐弱的爱情或生命好像一片随风吹的树叶，最好是让它高高飘走消失，可别飘到半路，被迎面来的车又给卷回来，飞不走，还被压在车下。因此，当预感到爱情或生命将要消失时，最好别祈求逆风，让该消失的事情和人远去，保持人生美丽的流动，别让时间抽搐得像紧张的渐弱音符。” 她写的太透太满，我已经无字可写。


她拈花摘叶，片片掷出如飞刀，立足点小，却新鲜地切入，刺中暗里的呼吸。 “琶音，就是一个从低到高每个音符都不漏下，咕嘟咕嘟流动均匀的圆满和声。它讨好，大多数人喜欢这种流水般的音，以为代表和睦、灵活和丰富的感情。但谁都没注意听它私藏的强烈占有欲：敲响所有最美的声音，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但在任何地方都不停留。” 写到‘琶音人’大有人是，“顺从如水，立场占全，让所有权势都以为琶音是冲自己弹的。”


我倾羡她到处游走的生活状态。写河南古城，写威尼斯、曼哈顿，不同风格，同样的质感。


她并不刺骨，也不自恋。和我一样，把自己藏在文字后面，似乎被形容过的生活更有魅力。 “写，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自我麻醉。” 与我心相契，妥帖如此。


她说生活的残酷，那种虚构和现实，调侃与认真交合在一起，思维又痛又有趣。 “一旦有了新爱情，大家就忘了老爱情的伤疤。治爱情伤最好的药是爱情，被爱情一抚摸，马上忘了被爱情痛打的时候。热恋中的人是在天堂里过日子，只不过那天堂是气儿吹的，热恋一过，两个人都从天堂上掉下来：谁都并不认识对方，还得在一个房间里糗着，谁都懒得说再见，就渐渐互相习惯了。爱情过去了，对方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扰乱你的生活治安。最后有这个人觉得多余，没这个人觉得寂寞，见多了这个人又生气——旧病复发。”


也有温暖和丰沛的一面，像给受惊人一个拥抱。告诉你，弄明白自己精神上要什么不要什么，比买家具难多了。而灵魂，不管逃到天涯海角，灵魂都不会寄人篱下，不给它找到真正的归宿它就闹。


她虽敏感，却有很明白的意识形态，根源稳固。也许是她用很强的美学意识灌注成人生观，音乐构成人格， 才得这种浑然的透彻与乐观。 “心静下来，可以听到很多东西，很多神秘的指教在我们的生命中无所不在。” 流年急景，我几时才能这般自得。


因为太了解女人，于是做了成熟优质女人的师表。她会很里时髦地教你智慧和善良，教你不肤浅的社会价值观，教你正确的女性意识，她思想里的女权主义是指让女人真正的美丽。 “所有的女性都曾美丽如花，但如果不能平等地和男性一样对自己的脑子和能力进行挑战，青春很快夭折。女性魅力是和智慧共存的。她会告诉你，要比以前幸福就得比以前强大，不依赖爱情，女人最危险的就是依赖男人的爱情。” 她笔下独立女人真美。

最后一篇《浅谈音乐与神秘主义》。我爱艺术，可惜只是槛外人隔墙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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