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后现代“简爱”的成长史

文/宋薇棠

当人们想起法国大革命时，第一反应往往都是“攻占巴士底监狱”，却忘了那时和男人一起拿着武器冲进监狱、参加革命斗争的女人们，更不知道那是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妇女大规模运动。而在之后两百多年的时光里，每一次女性斗争，似乎都戏剧性地被各种大型的政治军事事件所覆盖：从巴黎公社到十月革命，从辛亥革命到五四运动……如今环顾女性运动的重大风潮，印象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旧闻。
那么经历了千禧之年，跨过整个世纪的女性们又在想什么呢？
我想，安妮塔•布鲁克纳的《天使湾》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天使湾》的封面上赫然写着“献给有故事的女人”，个人感觉就是在向安妮塔•布鲁克纳看似安然却彪悍的人生致敬。作为在剑桥大学担任美术“斯雷德教授”职位的第一位女性，她直到五十多岁才开始进行小说创作。试想在剑桥大学这座高手如林、男人遍地的殿堂里，她是如何一步步艰难地爬到那个位置？除了超高的智慧，必定还有着相当的坚韧性。
《简爱》中曾说过：“假如你避免不了，就得去忍受。不能忍受生命中注定要忍受的事情，就是软弱和愚蠢的表现。”也许对于安妮塔•布鲁克纳而言，她自己就是故事里的简爱，默默地忍受着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公平，用来自女性特有的执着，抵住所有的流言蜚语，对抗创作小说时的乏味与孤独。

而在《天使湾》中，安妮塔•布鲁克纳笔下的主人公佐伊，亦是简爱的另一个翻版。只不过在这个跨过千禧之年的翻版里，后现代的影子不断浮现。故事中大片大片的心理描写，非常细腻地展现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逐渐成长为一位独立坚强的女性的过程。按照时间发展，全书可以分为三个成长阶段，即幼时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童年，青春期时的爱情生活，以及在成熟以后的人生选择。在这三个阶段里，佐伊始终处于一种不断上升的思考态度。曾经所深信不疑的童话故事，那些生命中不可错失的温柔，终究不过是美好的愿景。命运的残酷与选择，女性的地位与未来……安妮塔至始至终都在俯视着佐伊的成长，也在佐伊的内心活动中思考着一个被无数女人探讨过的问题：究竟怎样做女性才能解脱枷锁，获得真正的自由？而这个问题，也正是度过了千禧之年的女性们所焦虑的现状。看似已经获得平等与自由权利的女性，其实还在被社会阴影所束缚着，被看不透的男性权利所颠覆着，如同安妮塔在《天使湾》里所说：“没有人是真正自由的，自由只是一个概念、理想。”
可是即便如此，安妮塔依然在这些拐弯抹角的矛盾与犹豫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故事的结尾佐伊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与之共度一生的理想男性，两个人不束缚彼此，也不需要互相迎合，对于幸福的意义也不妄下定论，谈一场没有结尾的爱情，甚至于不能称为爱情的爱情，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真正的自由。我想，安妮塔是乐观的，因为这样的结局，其实是在面对世俗道德的压迫下比较理想的一种生活状态，也是如今看来比较现实的一种出路。

但是再仔细斟酌，这样的出路真的可以算是出路吗？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呢？
《第二性》中说过：“女人不是生为女人，而是成为女人。”女人并非先天存在，而是后天的打磨与造就。《简爱》里的简最终为了爱而放弃了自由，她返回庄园与爱人厮守。《天使湾》里的佐伊为了获得自由而选择孤独徘徊。有太多时候，女性似乎总是要牺牲，总是要付出，总是要和命运以物换物。因为每一个女人，都是成长的天使，而象征着纯洁与善良的天使，注定要背负拯救世人的重任。成长的过程也是历练的过程，注定了要在情感的漩涡里选择相对的自由，对千回百转以后的人生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