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的标签和幻觉

文/洁尘

不奇怪《时尚女摩头》的小说和它衍生的电影会成为一个噱头。时尚——那些字眼，普拉达、古弛、香奈尔、路易威登、芬迪……这些字眼本身就具有一种致幻的效果，它代表着市面上通行的关于华丽、高雅、昂贵、少数、出众、脱俗等诸多的标签，而那些标签代言着人们想象的完美生活：时装、PARTY、明星、派头、被无数羡慕的眼光所包围……。《时尚女魔头》就是在这些字眼这些标签这些想象中开展出来的故事，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讲述幻觉的故事。

小说和电影都是当下热点。小说上市后，高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达6个月，年轻的女作者劳伦·维斯贝格尔一夜成名。之后，小说被好莱坞导演大卫·弗兰克尔拍成电影，大牌明星梅丽尔·斯特里普领衔主演，众多时尚顶尖品牌也参与其中鼎力相助。影片上映后票房甚佳，梅丽尔·斯特里普因这个角色进入79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名单。《时尚女魔头》的小说中文版，译林出版社在2005年1月以直译的《穿PRADA的女魔头》的书名出版过，现在，借电影的影响力，以《时尚女魔头》之名在2007年2月再版，想来销量会比较可观的。

应该说，《时尚女魔头》是很好读的。故事流畅，语言生动，有很多的俏皮、奢华、迷离、香艳，同时夹杂着引人同情的疲倦和辛苦，还有那些对在职场打拼过程中流逝掉的情感的悼惋。但，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本小说，准确地说，我不喜欢这个作者。

一开头是有怜爱的。一个23岁的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子，落到了一个不近人情歇斯底里的女老板的手里。这种职场上常见的“变态”女上司折腾女下属的故事，想来会在很多有过类似经历或者说是正在经历的女人或女孩那里得到强烈的共鸣。在劳伦·维斯贝格尔的笔下，这个故事的进入颇为诙谐，有轻喜剧的特点。比如开头不久后的那一场“她马上就到”的场景是相当有趣的。那一个场景在小说中是放在安德里亚已经上班一个月后，米兰达度假回来，安德里亚第一次将和老板面对面共事的时候。当时我看的时候就想，如果拍电影的话，这一场景很可能会用成米兰达亮相的一场戏。后来看电影，梅丽尔·斯特丽普饰演的米兰达果然是这样出场的。这是一种有趣的夸张，在这中间，女孩安德里亚的形象是相当可人的。

当阅读进行到一定的时候时，在作者对于米兰达那么多漫画式的描述之后，读者会有一种心理期待，期待作者能够把米兰达从一幅漫画还原成一个立体的人。米兰达，这个在纽约时装界和杂志界最有影响力的女人，一个公认的最优秀的时尚编辑，一个养育着两个女儿的母亲，她的身上，除了对她的助手们施虐之外，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东西，优秀的或者说是人性化的东西？！

可惜的是，作者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各种不可理喻呈现在读者面前。当太多的不可理喻呈现出来时，读者会产生一种反感的情绪。这种反感不是人物本身了，而是对作者不加节制的滥用的夸张的反感。米兰达，把几百美元的爱玛仕丝巾“就好像是舒洁牌面纸巾”一样使用——每天晚上都会在凌晨一点到早上六点之间给她的助手们留八到十条意思模糊不清难以执行的指令——她说，“卡西迪（米兰达的女儿）想要一个现在的小女孩都背的那种尼龙包。给她订购一个中号的，颜色必须是她喜欢的。”——她说，“我想要那个在七十几号大街的古董店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梳妆台。”七十几大街有四百家古董店。她的助手跑了几天后终于鼓起勇气问她，结果她从自己的皮夹里拿出了那家店的名片。那家店其实在六十八大街。——每天早上要不停为她订早餐，然后过十分钟后倒掉。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办公室，而她要求的早餐出炉十分钟后没吃就得倒掉。……太多这样让人不知所措的故事情节了。

作为一本小说的女主角之一，米兰达这一形象从始至终都是扁平的，单一的，这对于一本小说来说是一种失败。从读者的角度来看，结合作者曾经的经历，小说所影射的人物原型，多少会让人觉得这是一本发泄私愤的不公正的一面之辞的汇集而已。从小说整体的基调上来看，作者对顶级时尚生活的炫耀和卖弄其实一直是置于她所谓的批判和审视之上的，给人一种口是心非的感觉，所以，最后安德里亚在巴黎冲着米兰达斥其“混蛋”的时候，只会给人一种骂街的感觉，粗鲁痛快，但并没有什么力量，也谈不上作者所希望呈现的觉醒和新生的意义。相比之下，那部改编自小说的电影，虽说相当的平庸简易，但还比较合乎情理，它相对来说排除了小说中那种无所不在的怨毒之气，多少显得要客观一些。

不管怎样，《时尚女魔头》真可以让人一直饶有兴趣地读完。我想，其原因就在于它胜在题材上，如同亚马逊网上书店评价的，“杀手级的书名，杀手级的题材”。它所呈现的那种既是天堂又是地狱的顶级时尚生活正好契合了人们猎奇心和虚荣心中最核心的那一部分。我自己就是抱着这样的阅读心态读完这本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