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菜谱,内页竟比封面还好看。大洋彼岸的菜式,也能做出家常味道。想写书评,却尽是些琐碎的回忆。
我妈是个闲不住的,特别是为了吃,常常穿梭于各个人潮汹涌的摊铺,有次瞒着我们偷吃摊上不明来源的凉拌菜,闹了肚子,进了医院,给我爸气的,对着打点滴的妈妈喊:“看你还敢去!”妈妈飞过一个眼刀,转头不说话。
凉拌菜是再不敢吃了,出院没过多久,我妈就从床上跳起来,把我往车后座一扔,吱呀吱呀骑开来,我就知道她馋虫又犯了。那时路边大排档的头牌是炸鹌鹑、油豆腐,如今都早已消失匿迹。鹌鹑没肥膘,一炸都是黑干瘦,涂上辣椒酱,狗闻了都追。油豆腐就是把各种形状的油炸豆腐跟豆芽泡在大铁锅里煮,老板娘有汤有料的装一碗,再麻利的撒上香菜葱花,食客们就这么端着站路边,吃完伸手再添,最后算账。也不知道这锅里的汤是下了什么料,有奇香。
当然,我们也有高级追求,附近开个粤菜馆子,一家人就装模作样的去吃早茶,我妈抚着新裙子,我爸拿了张报纸颠来倒去的看,我百无聊赖的爬椅子背,点心吃完一笼,要很久才等来下一笼。出了餐馆门,好像吃过这顿饭,就很懂生活。
新鲜的还有超市里卖的麦片圈,包装洋气,麦片从铁皮口倒出来泡在牛奶里,味道堪比爆米花泡豆浆,价格不便宜,要作为奖励才能吃到。没有麦片圈的日子,就望眼欲穿的等打爆米花的老头,街巷深处一声轰鸣,小孩就围了一圈,老头转着手里的黑色魔杖,得意又严厉:“去去去,回家喊大人去!”。孩子们便跑着散了,边跑边喊:“老头来了!打米花啊!”
南方的夏天泡在江里,于是人们总带着一身水腥味,踩着夕阳回到家。等不及洗澡,就坐在地上,剥小龙虾嗦螺蛳,吃完也不动弹,嘬着手指上的汤汁,能嘬完一整集动画片。
秋风起,偶尔奢侈一回,买几个大闸蟹蒸了,可我妈只吃蟹腿,有个天下父母通用的借口:“我就爱吃蟹腿。”若是寻常日子里馋,就煎荷包蛋,调糖醋姜汁,蛋黄沾了,仔细嚼着也有蟹黄的味。
然后,上了小学,我妈张罗着给我补充营养,早餐学做三明治,把面包夹了鸡蛋果酱,整个儿在油锅里炸,面包吸饱了油,湿哒哒像两片卫生巾,腻得我上课直反酸。
再然后,大学在广州实习工作,算是开了胃了,从早茶吃到夜宵。趁国庆把我妈忽悠过来,打边炉,烤生蚝,拌鱼皮,姜撞奶,萝卜牛腩,咖喱鱼丸,老火靓汤,恨不能一股脑儿都堆到她面前。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我们在游轮上吹江风看夜景,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每次外出觅食,妈都要带上我。
世界那么大,无论走过多远的路,看过多少美景,大概能留住的,就是身边人的味道。
记忆中一直有这么个午后,坐在自行车后座,影子追着车轮转,阳光晒得背上暖又痒,在扬尘中,我忍着昏沉的睡意,我知道,我们要走很远很远,为了一次未尝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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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父母身边,朋友就是难得的财宝,美食也有了新的寄托。
谨以此文献给晴小超,你是我们蛋糕上的樱桃,生命里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