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传下去---一道浅显而又高深的作业题

        
                      才云鹏
    
    没有匪夷所思的悬念推理，没有惊天动地的震撼场面，《把爱传下去》通过一系列貌似零散实则紧密相连的日常事件，如火山在爆发前先熔化地层深处的岩石一样，逐步积累着感人至深的力量，最终，将爱心、互助这一人间排位第一、最为重大的主题完美喷出。在泪水打湿你双眼的时候，本书的作者，正静静地坐在黑板前，等待着你，交出你的答卷：怎样做，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地变得美好？
    这也正是主人公---年方十一的崔佛要完成的斯莫奈特老师留的作业：想方法改变这个世界！然而，改变这个世界，谈何容易？对涉世不深的孩子们来说，这更是一个无处下手的难题。同学们的想法五花八门，而搞笑成分居多。只有崔佛是认真的，并且迅速给出了自己的方案。这是一个忧郁的小男孩，家庭暴力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巨大阴影，他孤独、迷惘，每天生活在对酗酒母亲的愤怒和失望中。但是，过早的磨难，也赐予他三个显著的性格特征：敏感、爱思考和人性中最为宝贵的善良！正是由于具备了这三个特征，崔佛发明了他的“爱心方程式”：用爱心帮助三个急需帮助的人，而被帮助的三个人将使其他九个人受到爱心的呵护，以此类推，如果爱心方程式在全世界流行开来，那将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想想看，用不了多久，我们每个人都将在最困苦的时候遇到“贵人”相助，而我们的善心也将通过充满爱的眼睛，发现那些挣扎在痛苦深渊里的岌岌可危的人。这样的人，很多很多，套用罗丹的一句名言：“生活中不是缺少悲惨，而是缺少关爱！”缺少关爱，使人和人之间变得越来越冷漠，每个人都龟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壳内，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自己的痛苦---忍着，他人的痛苦---看着。这种貌似“有规律”的生活助长着痛苦的蔓延，拉大人和人之间的隔阂，比如那个欲跳河自杀的女人，面对想解救她的流浪汉，悲伤地说：我的痛苦你不会明白。这令人心碎的隔阂啊！而崔佛的“爱心方程式”的对象，正是这些陷入痛苦境地无法自拔的人！“把爱传下去”，崔佛用他稚嫩却敏锐的观察，开始了对这道作业题的艰难解答。
    第一个救助计划，似乎轻松地就开始了：崔佛将一个濒于自我毁灭的流浪汉领到了家中，提供他吃住，还将自己的储蓄都给了他，希望他能重新做人。这个瘾君子也惊人地开始了新生：他主动修理好了崔佛家的汽车，甚至还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崔佛的妈妈--麦基尼女士震撼于流浪汉的改头换面、开始暗暗酝酿自己的爱心方程式的时候，崔佛却极其失望地发现，离他而去的流浪汉又开始了吸毒，并拒绝和崔佛见面！
    我们的心开始惴惴不安，我们看到，用爱心方程式来解决这道看似简单的作业题，是多么地艰难：虽然等式的右边是一个显而易见就可确认的答案，可要列好左边的算式，绝非一蹴而就---这里面，充满了各种不可预料的未知数！
    崔佛的笔尖，无比沉重地在流浪汉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谁能忍心看到他那纯真的脸上露出的巨大失望？于是我们那双热切盼望的眼睛，跟随决不气馁的崔佛，落到了第二个人的身上---斯莫奈特先生。
    社会学教师斯莫奈特正是一个极有“规律”的人，虚幻地满足于所谓“吃得香、睡得稳”的“规律”生活中。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强大和完美，“从来没碰过女人”就是他的灵魂自卑怯懦的说明符。他的内心躁动不安，布置“改变世界”的作业，就说明他对自身、对世界的现状充满不满，充满改善的热望。小小年纪的崔佛是如何看出老师的孤僻、刻板，看出他需要一个好女人？这就是敏感！对他人痛苦的敏感，正是“把爱传下去”，即解答这道作业题的重要工具之一。而与其说崔佛是在帮助斯莫奈特，不如说是同时帮助两个人，另一个人就是麦基尼女士。麦基尼并不是天生喜欢酗酒，是母亲的品行不端使她从小备受伤害，是“遇到过不好的事”使她“不喝五罐啤酒”就无法在男人面前脱衣服，是丈夫的暴力行为使她靠喝酒来安抚惊悸的心灵。她爱崔佛，然而她无法做到戒酒。而崔佛意识到，斯莫奈特的介入，会使妈妈重新变成一个健康有活力的女人。在他的精心安排下，如以妈妈的名义请斯莫奈特家访，提前找好出租车使妈妈能够和斯莫奈特及时约会等，妈妈和斯莫奈特先生终于走到了一起。我想，读到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如我一样，温暖的情愫在心里滋生，欣慰的泪光在眼中萌动。我们多么渴望，爱心方程式在斯莫奈特先生和麦基尼女士的身上，取得一个温馨的突破！
    然而，正如第一个计划貌似搁浅一样，恼人的未知数又出现了---这时，崔佛的亲生爸爸回来了。麦基尼女士面临着抉择，斯莫奈特先生面临着尴尬，崔佛面临着无奈！而当崔佛束手无策地站在受欺负的小伙伴面前时，我们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还能不能解开这道题？解答这道题的玄机究竟在哪里？
    现在，与其说我们对故事的结局充满彷徨的期待，毋宁说是共同对人性能否升华反复在掂量。本书的作者在故事中安排了两条线并驾齐驱。在另一个城市，一个记者无意中获赠某陌生人的豪华车，他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使他穷追不舍，终于了解到这就是“把爱传下去”的一层传递。他顺藤摸瓜---律师、囚犯、酗酒的老妇人，直到麦基尼女士，一层层寻觅着“把爱传下去”的发明者，最终，他找到了加利福尼亚的崔佛，这一天，恰巧是崔佛的生日。
    面对记者的镜头，崔佛既无奈，又开心。无奈的是，他认为他的三个助人计划都失败了---流浪汉不知所踪；斯莫奈特先生放弃了对妈妈的追求；而对小伙伴的受欺辱，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开心的是，他坚持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尤其当听到“把爱传下去”已成为一种爱心接力，在其他州开始蔓延时，他那张稚嫩而喜爱思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事实上，崔佛此刻还不知道，他的头两个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了---流浪汉不仅戒了毒，还不可思议地救了那个轻生女；斯莫奈特先生最终和麦基尼女士真情相拥！把爱传下去已经勾勒出了清晰的算式，而除了敏感、好思考和善良，我们已经感觉到，计划成功的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了！
    把爱传下去，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因素，究竟是什么？
    大概没有人会预料到，故事的结局竟会这样惨烈！生日派对结束之后，崔佛勇敢冲向受欺负的小伙伴，他解救了他的小伙伴，他成功地完成了他的全部计划！然而，他死了！
    这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崔佛毫不犹豫地甩掉自行车、冲进坏孩子们中间搏斗的场景，是多么地具有心灵震撼力！这是理想主义获得的完美胜利---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终结，更不是一个爱心活动的终结！这是靠“伟大的勇敢”获得的完美胜利---光有计划是没用的，光喊口号是可耻的，崔佛用自己的行动告示世人，怎么才能“把爱传下去”：第一，要敏感（“有的人连自己的痛苦是什么都不清楚”），第二，要善于思考（这世界对我们有什么期望？），第三，要善良（斯莫奈特先生所说的“建立全球观”，即博爱），而最困难的一点，就是“马上行动”，需要我们具备“伟大的勇敢”！
    这令人振奋的搏斗画面，是全书真正的点睛之笔，是崔佛对如何解答这道作业题的完美阐释：“有的人在活动中放弃了，于是所有的人都失败了！”流浪汉战胜了身份的自卑，斯莫奈特战胜了心灵的束缚，而崔佛战胜了肉体的恐惧，他们用自身的勇敢，呈现了“把爱传下去”的献身精神！此前，崔佛只具备敏感、爱思考和善良这三点，在这一时刻，他拥有了“勇敢”，这四点的结合正是“责任”一词的全部内涵，构成了“把爱传下去”的全部充分必要条件，他们三个人一齐完成了这道貌似难解的作业题，而崔佛更当之无愧地成为“把爱传下去”活动的发起者，他已然成为“爱神”的象征！
    一个孩子能够发起这项活动，说明“把爱传下去”原本是一项简单易行的活动，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理论，这就是一道简单至极的作业题！只要用爱心承担责任，捕捉受难人的苦痛所在，集中自己的全部能量赐予对方，谁都能解答好这道题！只要人类还没有丧失“纯真和友爱”，这就是一项能够迅速流行起来的伟业！而孩子是最不乏纯真和友爱的。从反面来说，成人的世故和胆怯，在这里被作者冷冷地予以了嘲弄。
    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没有投票权、没有多少自由度的孩子用善良和勇敢做出了最好的回答：我完成了“可能性”的最高程度的探究！那么，成人该如何看待？仅仅是当一个故事看，看完后漠然起身，继续隐藏在有“规律”的壳内生存？人类的前景，是如此的无法预测，“把爱传下去”的活动能否真正成功，需要我们每一个人来亲自解答好这道浅显而又高深的作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