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的理想国

　　和萨德笔下那些经典的现代爱经相比，这本两千年之前的《爱经》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尽管同属于奉献给维纳斯庙宇的伟大祭品，后者却显得温柔轻快得多。这种循循善诱的口吻更像一位情场老将，正在灌输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子以爱情妙术。言语之间无可否认的魅惑力量使他在今天看来也无愧于被称之为情圣：我们的诗人竟然如此精通调情的心理学和伪装术，如此犀利地洞察了读者隐蔽的需求。
　　当然，我们也不妨将它视为伊比鸠鲁快乐哲学延伸出来的有关爱的教育手册。本书讨论了包括服饰化妆，社会场合行为礼仪、猎爱场所、示爱方式、情书写法、说话技巧、摆脱监视、掩饰不忠以及做爱等等在内，所有爱的策略。通过这些详尽的例子，我们不难感受到以享乐闻名于世的罗马人在肉体方面洋溢着的丰盈的气息，比起希腊人苛严的理性之爱，他们更懂得如何在感官快乐中调和自己。那么，我们可以从奥维德颇具讥讽而又不乏真诚的描述中发现一些什么样的形象呢？一个通晓在服装上取悦于人的荡妇，一个擅长于花言巧语的登徒子，一个沉稳老练驰骋情场的卡萨诺瓦侯爵，抑或梅菲特斯和唐璜的影子？尽管被禁千年，从后世这些重叠交错的人物身上，仍然隐约折射出了各个时代对爱经的模拟和想像，更准确地说，是奥维德确立了一整套如何操纵爱欲的模式。他向我们揭示的不是爱的本质，而是爱的调控。一切都为了高潮时刻的狂喜和陶醉，而这点恰恰是书中最为关键的中心。在用那么多篇章不厌其烦地讲述爱之教育的基础上，诗人力图为我们建构了一个感官的理想国：那里灵魂没有丝毫禁锢，相反它自然地与肉体交融在一起，使肉体打开了通往内在圆满的神秘途径。
　　灵肉统一的爱欲体验成为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提倡的理想。然而，就在人们大声呼吁健康丰满的生命欲望时，一种预兆着衰颓的色情迹象也在鲁本斯的画中悄悄显现出来。我们不得不承认，真正打破爱经模式是从萨德那里开始的，而也正是萨德，以一种彻底反爱经的可怕基调创立了现代爱经。遗憾的是，尽管这两位深刻的道德哲学家都竭力想使他们的作品与道德无关，却不幸成为世俗道德制裁下的牺牲品。

日期：2004-05-14 作者：珏氏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