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说谎者的扑克牌》到《大空头》

周末看完了迈克尔.刘易斯的《大空头》，比起当年的《说谎者的扑克牌》，这本书的翻译差多了（前者也不算太好）。翻译的问题加上复杂的内容，导致文章有些地方还是难懂。即使是从业人员，如果此前没有对次贷危机相关著作有研究的话，也得时常停下来想想才能看明白。另外，译者为了照顾普通读者把约定的CDO、CDS这些东西全部翻译成中文但不给英文原文，导致读的过程中还得脑补英文缩写是啥，比较痛苦。想象一下，张指导解说NBA的时候全程说“欢迎大家收看美国男子职业篮球联赛”，然后你自行脑补“张指导是在说NBA”的场景。只不过在这本书里，需要脑补的不是一个NBA，而是好多个缩写，痛苦程度可见一斑。

****************************以下是书评********************************************

虽然有种种缺点，但是这本书读下来还是有收获的，基本上延续了作者二十多年前的一贯的思路，随着对金融危机的反思，进一步深化和提炼了而已。大概如下：

第一个问题，金钱。作者是出身于普林斯顿艺术史专业的知识分子，一直对华尔街金钱至上文化持批判态度。从所罗门兄弟交易员拿美钞玩儿的说谎者的扑克牌，到对冲基金大佬豪掷2000万美元买虎鲸标本庆祝胜利，驱动华尔街的力量永远是金钱。关于这件事，解释起来也许有心理学基础的。以前看的某一本书中说，心理学家拿一群大学生做实验，从事不同性质的劳动，比如搭建住房模型和校对数字来比较，发现如果从事的工作距离能看见的成果越远，人们的责任感和满足感越低，实验中要求的工资就越高。相比建造一所房子，发放一笔住房贷款是更为抽象的劳动，也更不容易有成就感，于是人们会想要更高的工资来补偿。当然这种要求并不是都能够得到满足，毕竟还存在一个跟资本家谈判的问题。但如果公司的资本家缺位，控制公司的就是高管自己，他们是不是会给自己很多钱呢？于是有了第二个问题，也是国内常见的实际控制人缺位导致的内部人控制的问题，国企工作的人对此应该不陌生，华尔街也有类似的现象。

第二个问题，委托代理问题。在时间跨度长达近二十年的两本书里，作者一直对投行由传统的合伙人企业转型为上市公司存在质疑。在《说谎者的扑克牌》里，所罗门兄弟的董事长古特弗伦德完成了公司的成功上市，随后的十几年时间里华尔街投行纷纷转型为上市公司。相比合伙人的义务，上市公司股东的有限责任，无疑会导致资方对企业的管理更为宽松；而股份转让的方便，导致股权高度分散，企业的实际控制人变成了高管。这种激励机制无疑会激励公司高管去冒险，而上市公司融资的便利性（虽然比不上A股随意圈钱），也会让冒险获得足够的资金支持。在短期内的冒险行为加上资金支持会提升业绩， 高管分得巨额花红，股东获得账面盈利，皆大欢喜，从《说谎者的扑克牌》里的MBS到《大空头》中的次贷，延续二十年的泡沫本质上就是上述过程。这个正循环可以持续下去，直到出现风险为止。于是引出了第三个问题，金融企业出现了风险怎么办？

第三个问题，风险收益不对称性。金融企业跟这次滨海的危险品仓库有一点是一样的，即风险收益的不匹配性。收益是自己一家所得的，而风险是全社会的。金融企业出了事情，消耗公帑去营救，然后金融企业的高管们带着金降落伞安全着陆。次贷危机过去这么多年，制造风险的人没有一个受到惩罚，作恶者或挣够了钱退出江湖，或换个地方继续作恶。这次恶炒神创板、题材股的公募基金经理们，恶劣程度堪比当年集体制造次贷危机的从业人员。在金融危机的高峰期，市场提了很多解决方案，但是没有一个能落地的。过去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案来解决问题。

第四个问题，忽视问题的问题。现代金融体系倾向于通过回避问题和制造更大的问题来解决一些痼疾，这个东西不仅与官僚机制和民主体系的低效有关，也与人性有关。比如本胖由小胖一步步沦为大膘的过程，比如某位朋友拖了一年还没看完《拖延心理学》。这个解决起来就更复杂了，或许永远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