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没甘浅

        上回出差，在香港中环的三联书店闲逛，发现五常先生的书才60港币，比临架法国西餐菜谱要便宜得多，毫不犹豫，立马入手。五常先生很出名，但是作为一个经济类学科的门外汉，无法感受到五常先生的江湖地位。案头上有一本中信出版社最新出版的《经济解释》，那个厚重，不逊色于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原理》。港版的书，用的全是繁体，阅读的时候得切换成广东话模式，其实是伪广东话模式，大部分还是用的普通话，只是明显一些俚语和普通话实在难读的时候才会切换成广东话，比如五常先生经常提到的“多只香炉多只鬼”，“一字冇咁浅”，“IQ爆棚”。这本书应该算是五常先生2009年以前发表的文章的合集，文章从标题到内容，很有意思，譬如“佃农专家倒霉记”，“中国劳工比我儿子矜贵多了”，这种拟标题的方式，正与儿时外公教我写作文时如出一辙，这种欣喜，不晓得如何表达。虽然这书一开始读起来不甚习惯，但是读着读着，感觉豁然开朗，甚至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今日悟得一新体会，多看书，或许可摆脱思维的寂寞与孤独，不必非得在朋友人前征得认可，在大师著作中找到同振与共鸣，也是一种被认可。
         先生非文物专家，但慧眼识珠，能识别出很多古玩的真伪和年代。先生认为学问无界，但是论细节就要分门别类了，无论经济学还是古玩，学问对于先生来说都是玩意儿，执着真理，避开成见。某个问题，但凡经过思索，懂就懂，不懂就不懂，越是专研不懂的，越是有可能有新的发现。正如看萨缪尔森的经济学教材，其实还是有不少存疑的地方，恰好五常先生也有同样的疑虑，并做了独特的见解，看完怎能不提壶灌顶，豁然开朗。先生称把持公式推演，而不用逻辑方法解释的经济学人为“风水先生”。在这个层面上，我和先生的观点是一致，虽然出发点不一样，先生偏向是否能解释实际现实，而我偏向浮点数计算的偏差，结果都是看是否能解释当下，预测未来。
        先生不但能及时想到问题，而且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的方法。譬如经常说的“劣币驱逐良币”，前提假设就是用劣币的人很清楚劣币更有利于自己，而收劣币的商家不做反馈，实际上商家肯定会提高劣币的售价，最后取得和良币同样的代价。五常先生笑话格拉森当时一定很蠢，要不就是当年的英国商人很蠢，其实本质上是后人很蠢，不加限制的扩展先人的理论。
       2009年先生的演讲就谈到要进行供给侧改革的观点，先生认为中国的崛起与廉价的出口受到欧美的抵制，纷纷要设置新的壁垒，而增加壁垒说到底最后受到冲击的壁垒的缔造者，因为低效的产能受到保护意味着无法出现更有效更有竞争力的产能，最后只能眼巴巴的失去曾经有的优势。而中国大可以关起门来大力的提供内需供应的质量，物美价廉的产品到哪里都是有竞争力的。先生看好中国改革开放出现的经济高速增长，政府的强有力的措施是功不可没的，虽然也出现了很多问题，但城镇土地的使用扭转获得的红利基本到 了一个评价，如果不继续加快农村城镇化进程，盘活具有更大经济增值潜力的农村用地，经济的高速增长难以为继，这与十三五中的关于农村用地产权扭转的规划是一致的。2008年关于救楼市还是救工业的措施，先生一直强调不救工业，救楼市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无异于杀鸡取卵，救了楼市，租金全线上涨，包括人工在内的所有支出都会上涨，产能落后，制造的东西买不起价，老板们只能裁员，减少生产规模，那工人工资下降，无法拿出更多的支出去支撑房价，长期以往最糟糕的就是史无前例的大萧条。
       有些杞人忧天的事情，我的口里说出来总是一个笑话，但是看到先生也有同样的言论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不再孤单。姑且不谈对错，从侧面的印证了我的思考的模式并不是天马行空，这种认同感或许是很多人无法理解的，而获得这种认同感而产生的激动与愉悦，不亚于我完成第一篇论文时候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