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一格讲阿堵 从边路抄历史的底

    此书看到第四章的时候，我放下正文，去看了作者的后记。因为，之前的阅读让我产生了自我怀疑：抛开对于本书历史叙事的情节和人物的关注和入迷，我到底看懂了本书没有？为此，安全起见，还是作弊一下，去后记偷窥一下作者本书的精华所在吧。
    “在任何时代，货币、金融制度试错的成本都异常高昂，制度供给成功固然能刺激经济增长，一旦制度设计失败也会使经济社会地动山摇，甚至让一个强大的帝国灰飞烟灭。”这段话在作者的后记里开宗明义的话，道尽此书的由来和去处。
    
    本书作为“中国是部金融史系列”的第二部，上承第一部秦至唐朝的历史兴替，从宋讲到明。以历史发展为轴，关键性的货币、金融制度和关键性历史人物分列两边，用丰富的史料与合理的想象来充实血肉，渐次解读宋、元、明三个王朝的兴荣衰败。
    作者陈雨露及杨忠恕两位，在经济方面的专业学识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他们能够另辟蹊径，不拘一格讲阿堵物。要知道，门外汉看金融，正需要此种程度的书籍：史料详实，脉络清晰，主旨鲜明，语言易懂，介于学术与通俗之间，不忽悠你理财，也不强装高端指点经济江山。
    “三千年来谁著史”这一提问，在陈与杨两位书中，自然变成了“三千年史谁人评注”。历史总是循环往复，只要找到了规律和切入点，就可以捋顺其中利害关系。在陈与杨两位看来，把握住“皇权——封建官僚——小农”的社会框架和“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的货币守恒定律，就可以清晰的梳理出宋、元、明三代的历史轨迹以及隐藏其中的财富循环逻辑。
    自然，这是简而言之。历史真正发展的时候，往往比之复杂许多。这种复杂，皆因“人”在其中浮沉挪腾。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里当然也包括那些制定货币、金融制度的上层。从上而下的制度推行，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结果显现之前谁也说不准向前一步是坦途还是深渊。但不管怎样，这种试是必然，往前走是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让一个朝代停驻在一个好的或者坏的时间点。

    宋之初，赵匡胤一改五代以来“掠夺创造财富”的社会固有思考模式，提出“鄙薄暴力，认同劳动才是创造财富的唯一手段”，让关系王朝兴衰的土地成为不值钱的东西，让人民离开土地成为“自由劳动力”，同时高薪养廉，进而开始货币兴国的时代，终成“一邑之财十五六入于私家”，官民贫富差距不是很大。之后，就是封建官僚阶层不满于此种现状，开始与民争利。书中介绍了宋时的几位敛财好手，印象深刻的一是王安石、二是蔡京，他们二位都精通用制度的暴力创造财富的暴利之道。
    在宋朝小结的部分，作者给出了“自由的市场+无所作为的封建官僚+良好的社会救济制度+崇尚文化的社会风气=繁荣的宋代社会”这样的因果等式，颇具现实意义。
    元之一朝，社会秩序重新回到暴力创造财富的逻辑，种姓制度之下满篇掠夺与鲜血，方法可谓简单粗暴直接，根本不加任何修饰。从增发货币到拆屋平纹增加耕地数量，再到暗杀大汗，不靠谱及无赖程度简直登峰造极。
    明朝开国，朱元璋用重典惩贪，诛杀官员，手段无人能出其右。这背后，终极目的还是为了一人独占天下之财。从人民手中一点点抢，还不如等封建官僚抢得差不多了再去收割胜利果实。此后，燕王出身的朱棣超会花钱败家，如“郑和下西洋”这类面子工程就使得“国之所储，十之九空”。往后，宦官登上历史舞台，王振、刘瑾，个个都是乱搞一气的好手，扼杀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好时机。再后来，明朝纸币信用破产、白银又不够，只得开海进口白银。“迄无定评”的首辅张居正把他们变成了通用货币，万历皇帝又把它们吃进了自己和神仙的肚子里。……

    这样一罗列，真真是兴衰轮回弹指间。除了感叹之外，尚有诸多可思可想之处。回到本书后记所言，以史为鉴，不过是希望制度的制定者在操作时，更加全面和谨慎，不要重蹈覆辙罢了。
    另，此书如果可以有另外一个书名，大概是《宋元明三朝奸臣传》吧。但归根究底，非奸臣误国，而是人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