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学者这个本来让人敬畏三分的词,因其鱼龙混杂的现实,经常让人不得不加上引号,或者干脆用“砖家”等错别字加以区分。在这个领域,绝对的“乌鸦嘴”和真正的“半仙”都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都是人云亦云的鹦鹉或者为利益集团鼓与呼的枪手。
刘军洛,这位10年前预言黄金将突破3000点,5年前预言中国股市暴跌,楼市暴涨的“半仙”,在黄金行情如火如荼,美国金融危机愈演愈烈,全球宏观调控排山倒海的08年却大唱反调,认为黄金将是财富的坟墓,美元将迎来新一轮大牛市。在通胀困扰中国的2011年又明确指出,中国所谓的“通胀”,都是错误的政策和畸形的经济结构造成的“伪通胀”,事实上中国经济距离大萧条已经近在咫尺。
刘军洛从自然商品价格与市场工资价格应该一致的角度出发,认为在一个消费占比远低于60%,而外汇储备强大的国家,是不应该存在通货膨胀的。中国的商品价格是被央行宽松的货币政策和政府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人为推高的。中国经济很大的一块是政府投资和土地财政,2008年的救市政策又造成产能过剩和流动性过剩,最终人为的推动了生活成本,给人以通胀的假象。
总之,中国通货膨胀是由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支持,单凭无限贪欲和规模扩张的“金鱼政策”造成的“伪通胀”,而依靠占用公共资源迅速致富的“金鱼富贵”,则是“伪通胀”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金鱼政策”降低了生产效率,造成严重的产能过剩和财政赤字,在短期推高了商品和资产的价格,造成了工资价格的相对下降。目前,中国的光伏产业、互联网贸易看似风景独好,但严重的内耗不但损害了中国经济结构,而且早晚要面临产能过剩不能承受之重。中国房地产、高铁、新能源不但牺牲着资源、环境、产业结构,更严重的是,当中国沉溺于各种各样的“大跃进”而不屑于种子、粮食、棉花、奶业等行业的时候,中国在全球化时代,最终被毁灭的不仅仅是金融和实体经济,更严重的是丧失掉了最基本的“农业生存货币”,到那个时候,中国经济的大萧条和美国经济的新周期再一次完成无缝对接。
中国经济距离大萧条近在咫尺,美国经济走向复苏指日可待,在刘军洛看来,这早就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但在很长一段按时间内,很多人都认为,中国外汇储备主要表现为美元资产,因此人民币升值,美元贬值才是美国的利益所在。中国巨额的外汇储备似乎捏住了美元的睾丸,美元如果暴涨受益的将是中国。但是,如果知道金融世界的逻辑,如果仔细研究美国的经济环境和政策,便不难发现这种观点只是一厢情愿,这种线性思维模式早已落伍于时代。抛开政治、军事、话语权不说,单从经济和金融角度来看,美国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财政赤字,一个是福利,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转型”。
美国“婴儿潮”一代即将退休,从需求角度看,美国的汽车产业、制造业,甚至石油都是过剩的,而医疗、环境、服务业无疑是结构调整的归宿。中国经济的大“通胀”,包括印度等新兴国家的“崛起” ,事实上帮助美国完成了“去工业化”的转型。美国经济结构调整完成的那一刻,需要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美元升值后的资本回流。如果美国用黄金打开中国市场的缺口,那些因高位买进黄金而破产的人,会抛售手中房产和股票,进行债务结算。那么,中国的资产泡沫和通货膨胀将同时结束,中国经济马上进入大萧条。那时候,美国人手中持有的3万亿美元现金和资本回流美国消化掉的外汇储备,足以抵消中国外汇储备中的美元资产。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资本会对人民币落井下石,对美元锦上添花呢?答案是“套利者央行”。
货币主义者认为,中央银行加息,市场货币应该紧缩,而宽松的货币政策则因释放流动性造成了通胀。刘军洛反对货币主义这种简单的逻辑,他认为在信息全球化、资本全球化、衍生品全球化时代,时刻存在一个资本央行,或者叫“套利者央行”。它们从利率低的国家借入廉价货币,迅速转换成另一种高息的货币,再投资高息货币区的资产。由于套利者央行的存在,市场流动性的多寡实际上取决于紧缩的货币与套利者央行注入的货币的差额。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的金融世界,其运行模式已非1929年大萧条时代,“套利者央行”的存在,废了货币主义者的武功,也让凯恩斯主义失灵。正是“套利者央行”和发达的金融工具的存在,一旦中美经济基本面明朗,美元的暴涨和中国经济的大萧条必然会同时发生。
其实,对任何一个经济体,大萧条和高通胀都不是好事情,但是,任何经济体又无法摆脱萧条和通胀的交替,因此,能否通过结构调整避免大起大落,不伤筋动骨才是问题的核心。对于中国经济而言,通胀和萧条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经济结构及深层次的政治经济体制的调整,否则,所有调控都是一个个“两难”的命题。比如,宽松的货币政策下,资金主要流向了政府、国企和大项目、大企业,这时候通货膨胀和产能过剩会立竿见影,民间资本纷纷追逐资产泡沫,通货膨胀必然发生。紧缩的货币政策下,政府和国企因为有税收利器和垄断特权,他们对紧缩政策不在乎,但对于民企而言其杀伤力却是雪上加霜,这时候往往会求助民间高利贷以维持生存,极端的还会将资本转移。到了今天,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同样是一个两难的命题,要么牺牲资产泡沫来控制通货膨胀,要么让通货膨胀上升来保护资产泡沫,这是一个逻辑简单,但操作困难的事情。
可见,毁灭中国实体经济的,不仅仅是刘军洛所说的商人逐利文化,而是中国的经济结构以及这种结构背后深层次的因素。对于刘军洛的观点,虽然许多论证有失严谨,比如他认为美国生物能源的发展和老龄化带来的需求减少,因此石油在未来的地位会下降,这看似合理,但却忽视了生物能源的有限性,也忽视了除汽车以外,石油还有很多其他的用途。但是,刘军洛看问题的视野和深度,注定了他的预言经常会成真,我相信此次也不例外。让我困惑的是,他此次“预言”的客观结果究竟是好是坏?那些通过客观效果反过来追问主观动机的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对国际政治经济现状有所了解的人,心里应该都明白,美元的暴涨只是时间问题,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货币和经济的问题。同样,对中国政治经济有所了解的人,心里都清楚,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与改革,以及背后深层次体制的改革,同样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也看到,政府早已开始了这方面的探索与努力,但这是一个利益博弈的游戏,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因此,即使我们1年前知道中国经济大萧条和美元暴涨终究会成为事实,但是,如果国家把所有外汇储备压在美元资产上,如果个人抛售黄金房产,甚至大量配置美元资产,其结果只能是加快这种趋势,那样的话,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美国以及此前投资美国,或者移民美国的中国富人。从效果揣摩动机是不道德的,但从逻辑上确实就是这样。
总之,中国经济的萧条和通胀已经不是根本的问题,正如美元的涨与跌已经无需探讨一样。对于中国,如果不大力削减政府支出,将外汇储备和财政赤字逐步转化为福利债务,如果不推动国企的市场化改革,同时加快财政税收改革,那么,无论防通胀,还是防紧缩都是表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