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我因为一些原因去过北京阜外医院。阜外医院是中国乃至亚洲最好的心外科医院。我亲眼见证了现代医学的先进。一位著名的心外教授对我说:“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很多器官的移植都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了,比如心脏移植、肾脏移植等等。”这位教授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个“但是”,这个“但是”也说出了现代医学的一些无奈。然而就像心脏移植曾经就是《聊斋志异·陆判》里的一个神话一样,现在的医学无奈也必将会攻克。甚至现代人很难想像,人称“外科之父”的西奥多·比尔罗特曾经下过这样的断言:“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任何一个试图进行心脏手术的人,都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而从1896年德维希·雷恩成功为一位心脏外伤的病人进行缝合,到现在可以在人体永久植入一个人工心脏,心外科的发展不仅已经超出了比尔特罗的想像,甚至也超出了那些在心外科做出很多努力的前辈们的想像。
那么,从被认为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到现在可以做一个人工心脏,这一路是怎么发展过来的呢?当我们享受着现代医学带给我们的便利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是谁完成的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第一例做这项手术的病人是什么情况?做完手术之后的情况又如何?时间再往前推,是谁做出了体外循环机,让心外手术成为现实?又是谁研制出了心脏造影术,让心脏病的诊断更明确?第一个肯于让他把管子插进心脏的实验者又是谁?第一个为先天性心脏病做手术的医生是谁?是在什么情况下做的手术?她的第一个病人情况如何……这些问题或许你没想过,但是只要你想到,这些问题本身就够有意思的。而如果有一本书可以回答这些问题,那么这本书也一定很好看。《心外传奇》,就是这样一本好看的书。
诚如本书作者李清晨所言,这本书并没有一个畅销书的名字(不过也还可以,至少作者没有傻傻地给本书起名为《心脏外科手术史》),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专门写一例特别有意思或者特别困难的心脏外科手术的书——惭愧的是,我就曾经是那个“不明就里的人”,直到我翻开了书的第一页,才知道它讲述的是心脏外科的发展史。这样一来,这本书里讲述的就是N例特别有意思或者特别困难的心外科手术。既然是心外科手术史,讲述的自然就是那些能够载入史册的手术,而能够载入史册的就只能是开创性的,而开创性的就只能是前无古人的,所以在手术的过程中,就会充满难以预知的困难和灵光一现的发现。这样的故事读来,自然让人既紧张又兴奋,只要开始就很难放下。
这些故事中,作者本人最喜欢的是第一例做成体外循环的吉本,而我个人最喜欢最崇敬的是第一个把管子插入心脏,发明了心脏导管术的德国医生沃纳·福斯曼。要知道心脏导管术不仅开创了心内造影技术,让心脏病的诊断更直观更科学,同时也成为当代心脏病治疗中最常用的微创伤技术。我相信对于当代人来说,稍微有一点医学常识的人都不会拒绝心脏导管的诊断和治疗,但是在一百年前,如果谁听说要把一根管子直接捅入心脏,这人一定会跳起来飞也似地逃跑,他会认为这是在谋杀他。甚至在医学界内部,也认为此项技术根本就不可行。在这样的情况下,福斯曼很难找到第一个肯配合他完成这项实验的人。这项实验和其他的心脏病还不一样,其他心脏病人都是以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肯于接受医生的实验。比如第一例接受人工心脏移植手术的人本身就是一个退休了的口腔科医生,当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病已经太过严重也活不了多久的时候,他抱着为医学做贡献的心态同意了美国医生德弗里为其做人工心脏移植手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名叫克拉克的口腔科医生对医学的贡献不亚于为其主刀的医生德弗里。然而克拉克毕竟属于垂死之人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而福斯曼要进行的实验要面对的却是正常人,没有哪个疯子肯于让他在自己的心脏上插个管子,万一把心脏捅个窟窿那是补不上的。不过,福斯曼最后还是找到了这样一个疯子,这个人的名字叫沃纳·福斯曼——没错,他的第一例心脏导管术的对象就是他自己,他把管子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而事件的整个过程就像一部好莱坞大片,充满了惊险和传奇。
福斯曼只是一代又一代为心脏病诊疗技术做出贡献的伟大医生之一。正是这些医生不断的努力,才让人类的心脏跳动得时间越来越长。去年我在北京阜外医生看到的最让人感慨的景象还是每一个窗口前面长长的排队。这说明心脏病患者还是很多,对于心脏病诊疗的需求还是很广。当然,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心脏病越来越有得治。所以我期待有越来越多关于心脏病的科研成果问世,有越来越多的好医生出现。在看完这本书之后,我甚至希望我的侄子将来能够做一名出色的心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