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所罗门王曾向神祈求赐予他判断人民、辨别是非的能力。为赞许他不为自己求长寿富裕,也不求复仇,神慷慨的赐予了他智慧。由此,所罗门拥有一只指环,可以与动物对话。
荣获1973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动物行为学家康拉德·柴卡里阿斯·洛伦兹(Konrad Zacharias Lorenz),曾把观察研究动物行为比作戴着所罗门王的指环。通过细致科学的记录和比较,人类能了解动物们是怎么活动和为什么活动的,并可以通过它们的活动来认识自然环境,甚至对照人类行为认识人类自身。
出于对自然和人类自身的好奇,我也曾被动物行为研究深深吸引。因而我很理解克雷格·查尔兹(C. Childs)悉心观察自然和动物,并写作《与动物对话(The Animal Dialogues)》的初衷。曾经作为向导、服务生和新闻记者的他,一定也是带着对探究人类社会真实性,和自然环境的好奇心,开始了他的自然探险。
如今他撷取探险路途中与三十多种动物的遭遇集结成册,与大家分享。而阅读这本书的经历,更像是在欣赏一部多线索叙述,镜头切换自如的优美纪录片。与科学研究相差别的是,查尔兹的自然观察带有更多感性的审美和鉴赏。这些对自然之美的追求,使得他的记述在呈现真实的基础上,带有如安赛尔·亚当斯(Ansel Adams)风光摄影作品般的壮丽而细节丰富的画面感。
他的书让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出野外做动物行为观察。那是一个春末的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我穿上实验室领来的蓝大褂,扛着装在三角架上的双筒望远镜,穿过开着紫花的泡桐树林,在土坡上找了片灌草丛,隐藏其中,一呆就是一整天。晚上回到驻地,躺倒,闭上眼睛,却是瓜子儿脸的鹿仔们在脑海里欢蹦乱跳。那年四月到九月,我整整在太阳地里晒了半年。无论酷暑暴雨狂风雷电,我都和那些麋鹿(Elaphurus davidianus)仔们在一起,看着它们从初生时被妈妈藏进草丛,直到断奶离开妈妈加入少年鹿群。
我至今难忘那段日子。观察动物行为,了解它们怎样、如何并为什么做出选择,就像给我戴上了一个简装版所罗门王指环,提高了我对人类心理和行为的洞察力与包容心。它让我懂得,世事万千多样。
母亲的关照有很多种,有的让孩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有的把孩子藏在一边;孩子们的玩耍有很多种,有的是往返奔跑的体魄训练,有的是摔角打斗的技巧尝试;抢老婆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是直接挑战情敌,有的是暗自找机会偷情……不同的动物种类,不同的环境条件下生存,不同状态的个体,选择着不同的行为。自然尚且如此,人类又何尝不是随时在面临更多纷繁复杂的选择呢?
研究动物行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时常被我带入到日常生活中来观察人们。有天早晨在小区里,一位父亲领着刚会蹒跚的儿子散步。男人指着路牙上停放的一辆汽车问孩子:“这是什么车?”孩子呢喃:“嗯……田……”。爸爸夸赞道:“对,本田,本田飞度。”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受到了时世的变迁。也许在并不久远的一百年甚至五十年前,一位父亲先教会孩子认识的,还只是桑树、鸡、鸭或麦苗。如今,孩子们先认识的,是些大型人造机器,却不是那些供我们吃喝,让我们赖以生存的事物。
现实中,无论在城市还是乡村,我们不可能也从未能脱离自然而存在。但在心理和知识上,现代人距离自然已太远。对自然的生疏是现代人的能力缺陷和智慧损失。弥补这些缺失的便捷途径之一,是通过阅读洛伦兹和查尔兹的著作来了解动物的行为。而最直接有效有利身心的方式,还是放下书本,同这些伟大的先行者一样,走到自然中去探究真实,悉心观察,与动物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