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为何长盛不衰

诚如和菜头等人所言：“中医是否科学”已经和处女问题、日本问题一样，成为互联网上定期发作的“月经贴”了。实际上，自五四以来，在西风劲吹之下，中医之地位就开始摇摇欲坠了，鲁迅、郭沫若等文化人都是“挖坑者”，民国时期据卫生部之要津的海归派更是直接宣判“中医”死刑，好在“废止旧医案”虽已获通过，但在举国中医的反对声中没了下文。自兹以后，官方与民间各行其是，互不相犯，国家行医资格考试采用西医，自民国至新朝已成定制，民间却是中医苟延百年的根据地，以其“本土优势”与西医分庭抗礼，各擅胜场。久而久之，“西医治标，中医治本”成为国人普遍接受之观念，虽然在医疗资源的天平上，中医日失其重，但是在服了“中西医结合”的还魂丹后，反而蓬蓬勃勃地老树开花，焕发第二春了。

然而，百年以来，中医却始终未能逃过“赛先生”的围追堵截，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近些年来，赛先生的门徒开始卷土重来，以互联网之新疆场，向中医再一次下了战书，打头阵的当属口含天宪，得理便不饶人的方舟子，这本《批评中医》便是他掷出的一枚“大杀器”。在科学的显微镜下，“阴阳五行”、“气血经脉”等中医的“谬传邪说”几乎无所遁形；中医“辨症施治”“标本兼治”等“神话”也纷纷露出了马脚；而所谓中医扬威海外的“壮举”在这个旅美博士的追索之下也被打回了原形。

虽然《批评中医》可谓一击致命，中医被从科学的另册“除名”，近年来披上了许多“科学马甲”也一齐曝光，永无出头之日了。然而，“中医科学之争”却并没有因此画上句号。依然是各是其是，各非其非，闹得不可开交。这是何故呢？是在是因为“科学斗士”方舟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医不单是个科学问题，更关乎经济、文化、民族自尊，冲破了“科学”这道围墙，还有好几道“长城”维护着呢。

赛先生虽然在本土定居百年了，然而在民间似乎仍难以望孔夫子之项背。诚如一些人所言，中医之“中”乃“中庸”也。中庸就是中国人的宗教，如水之就下，从人事到科学无孔不入。所以，即使西医已经横扫全球，但是到了这里，就不能一家独大，而必须和中医“中庸调和”一下，“土洋结合”、“中国特色”皆是“中庸”之果实。而且，随着“科学主义”的反思愈演愈烈，赛先生的后院起了火，更让国人洋洋自得于“物极必反”的真谛了。“科学非万能”，所以要济之以“中医”，合成西药之毒副作用也不如《本草纲目》来的自然无害。西医“医头治脚”之外科手术怎比得上中医的“标本兼治”？

中医之所以在民间根基稳固，因为它纠缠于国人的文化DNA之中，如藤萝之附树，千年以来已经和传统捆绑在一块儿，焚之则难免殃及道统，举国痛心。科学、文化混沌不分本是蒙昧时期之特征，不只中国而已。在现代之前，五行之说、草木入药、巫医不分各国皆然，而非仅仅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只不过后来，现代医学渐渐成为主流，“旧医”就被挤到了边缘地带。“中医”“西医”之争说到头不过是“旧医”“新医”之争罢了。只不过中华文化势大力沉，不容易被科学撼动，所以才引起这百年来的纷纷扰扰。

中医之所以长盛不衰，还因为西医之光尚未能普照穷乡僻壤。“钱”字当头的医疗体制之下，西医求新、求洋自然价格高昂，而人民又无从享受“公费医疗”，与其“因病返贫”“坐以待毙”不如求助于祖传验方，虽然中医的声誉已经被江湖郎中败坏殆尽，然而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现代医学本诞生于人口集聚、分工精细的城市，而人口散居的乡村则难养得起一两个现代医师，若无政府援手，则只能以旧医甚至巫医来掌管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