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抵达的真相

法医与证据

法律越完善，越要讲证据。很多时候，没有证据，明明知道这是个罪犯，可就是定不了罪。这种事，在很多外国电影里都可以看到。可不要以为这是假的，是剧情需要，编剧杜撰。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犯罪这种事很实在，不是骗人劫色就是谋财害命，总之是祸害自己以外的人，让自己得到利益，这正是人的缺陷之一，所以会有原型。即便科幻奇幻作品里的犯罪，也还是以人类社会阴暗面中的那点儿破事为背景。所以就算是在科幻奇幻里破案，仍是需要证据。主人公通过努力寻找证据，让观者一同感受破案的艰难，然后获得揭露谜底的快感。
法医是提供证据的专家之一，他们用自己掌握的科学方法来证明人或团体的有罪或无罪，而人们也对他们深信不疑。但事物永远具有两面性，“即使是最伟大的专家也远非一贯正确”，这是无意识的犯错，总还有良心。更有甚者，因为专家也是人，也有人的弱点，所以当然会被操纵，做出与事实相反的证词，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说轻了是不诚实。因为专家一错，其他人也就跟着错，黑白颠倒，煤球变元宵，无辜的活人变死人，有理的变成没理的，受害的变成害人的，危害极大。
三联出版社这本《证据》的副标题是“历史上最具争议的法医学案例”，说的是案子，主角却是上边谈到的那些专家。有些案子到现在也还未有定论，仍是各执一词，即便站在旁观角度、自以为公正的读者，有时也会拿不定主意，对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彷徨不定。

吃人的帕克

19世纪的美国，食人恶魔帕克的声名久盛不衰。他的头像被印在T恤衫上；他的经历被写进民歌；饭馆的菜单上有“帕克肉盘”，是专门为胃口大得能吃下一个人的顾客准备的；有个大学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帕克日”；他的半身像还被放在州议会大厅里。美国人之怪，可见一斑。
1873年，帕克31岁，因为癫痫病被赶出军营四处流浪，鬼使神差地找到一个工作，为一个20多人的淘金队当向导。因为他对淘金队要去的那一块儿的地形并不熟悉，所以这支队伍很快就迷路了。迷路的队伍幸好遇到了一个酋长的营地，因此没有全军覆没。但是帕克和其中5名队员没有理会酋长的警告，冒着即将到来的大暴风雪，在2月9日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进。暴风雪如期而至，所有道路都消失了，这几个人也宣告失踪，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的4月16日，帕克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大家面前。据帕克说，他和大家在暴风雪中失散了。他的话使人将信将疑，因为两个多月的暴风雪天气，山里应该不到什么吃的东西，而帕克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却很健康。而且他回来以后，忽然有了钱去赌博和喝酒。在他喝醉的时候，他讲的关于暴风雪中故事经常会自相矛盾。这些不正常的事被执法官了解到，于是勒令他带人去寻找失踪的淘金队队员。帕克带着搜救队在山里转了三天以后，忽然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据他讲，他们6个人被暴风雪围困后，饿得发了疯，吃掉了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当他意识到这样下去就会全军覆没后，就独自一人出来寻找出路。几天后，因为实在找不到，他只好放弃寻找。又因为运气不错，他找回了营地。在营地，他被看到的场景吓呆了。几个人中年岁最大的已经死了，其他人正在吃他的肉。帕克也被饿坏了，于是毫不犹豫，拿出刀子加入了吃人的行列。接下来的日子里，其他人一个个死掉，最后只剩下帕克和一个叫贝尔的人。最后，贝尔也发疯了，开始袭击帕克，帕克为了自卫，杀掉了贝尔，并且吃了他，同时把这些人的钱据为己有。
当时在美国的很多州里，吃人并不是犯罪。但执法官直觉认为帕克有罪，就把他抓了起来。一些天后，帕克神秘消失在看守所。这时候，人们也发现了其他5个人的尸体，证据表明，他们是被用棍棒打死的。于是，指控帕克谋杀的通缉令被发出。9年后某一天，帕克偶然被捕。被捕后的帕克又说出了不同于前的一番话。他说他回到营地时，贝尔已经发疯，身边躺着4个死者，头上都有伤。贝尔一见他，又要施以杀手，却被他开枪打中肚子，然后用斧子砍在头上，死了。之后，他就在尸体旁搭了个棚子，靠吃死人一直撑到冰雪融化。在这次的供词里，他仍然没有否认吃人，也仍然坚持说自己只杀了贝尔一个，而且是为了自卫。法官和陪审团没人相信他说的，于是他先被判以绞刑，后来又被判以40年监禁。但美国人的思维很奇怪，帕克这事居然让很多律师站出来为他伸冤，而且最终奏效，使帕克得以假释。假释后，帕克的生活很平淡，于1907年去世。

100年后从头再来

帕克去世后，围绕他的案子一直争论不休。1989年，一大群法医聚集到一起，决定为这件事做个了结，他们想用科学来推测出当时的情景是否如帕克所说的那样。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死者，这件事并不轻松，因为毕竟，案子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他们很幸运，5具尸体很快被找到。检查中发现，其中至少4个人是被钝器打死的。帕克曾交代他打过贝尔两枪，但没有一个死者身上有枪伤，虽然其中一个人骨盆上有个洞，但法医认为那是狼咬的。根据检查，法医们得出结论：帕克罪大恶极。但他们的检查中漏洞很多，连法医头领自己都说，因为年代太久，他们分不清哪具尸骨是属于哪个人的。
检查结果并没有让案件了结，反而让不同的声音更多了。某博物馆馆长贝利是深信帕克清白者之一。他认为骨盆上的洞不是狼咬的，就是枪伤。为此，他还组织了一个专家组，包括化学家、土壤专家、火药专家、考古学家，他们要证明帕克的清白。从2001年开始他们着手工作，想寻找射击残留物。结果奇迹发生了，他们用1000倍的放大镜发现了一块儿好像是铅的碎片，接着他们用帕克手枪中剩余的子弹做测试，结果发现两者完全吻合。到这本书写就的时候，这项研究还在继续。也就是说，真相到底是什么，仍未有定论。不知道让我们中国人自豪地华人神探李昌钰会不会有办法。

难以抵达的真相

书中的疑难案件共有15个，从耶酥裹尸布真伪到拿破仑之死是因病还是被杀，从橄榄球明星辛普森的杀妻案到“上帝的银行家”的离奇死亡，它们的相同点是：每一个都充满争议。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也许这些案件永远不会抵达真相。

摘自新星出版社《无间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