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毛姆一些

　　几乎花三个礼拜的时间才读完这本《西班牙主题变奏》，速度之慢令人咋舌。但每天翻几页，反而越能品尝其中滋味，因为它并非一本情节曲折动人的小说。从严格意义上讲，它比一般的散文深刻许多，却也不是枯燥乏味的艺术评论。这回毛姆又成功地用他敏锐的艺术感觉以及机智形象的语言与读者玩了次“眉目传情”，便使读罢《月亮与六便士》里的片断画评还不觉过瘾的人大大兴奋了起来。
　　西班牙的主题是人。毛姆在结尾时才抖露：“在西班牙，人就是诗歌，是绘画，是建筑。人就是这个国家的哲学……这个精力旺盛的民族似乎将它所有的活力和独创性都投入了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目标：人的创造。他们并不擅长艺术，他们擅长的是一个比艺术更加伟大的领域——人。然而思想才有最后的决定权。”他从圣依纳爵的传奇生平变奏到流浪汉小说，到洛佩·德·维加的戏剧、塞万提斯的巨著、埃尔·格列柯的画作，最后到特雷萨修女和路易·德·雷昂的动人事迹，虽然并未如预期般创作出一部伟大的小说，却在黄金时代西班牙的精神之园里愉快地兜转一圈后捧回了一个如此伟大的总结，没有更好的事情了吧？至少对我而言，若非通过毛姆的“解说”，我对西班牙戏剧的了解将永远停留在卡尔德隆那句著名的“人生如梦”上，还不知鼓里蒙住的真相竟是“他并没有多少创造的才能，对于人物也毫无感觉”。正是通过他的介绍，我才发觉自己一直漏掉了西方绘画史上埃尔·格列柯的重要一笔，还好现在我对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现代派画家产生了颇为浓厚的兴趣。而如果我还自认对于神秘主义（非宗教意义的）抱有一丝同情，就必须承认我喜欢那个殖民主义者庞塞·德莱昂，因为他只是在寻找神话里的青春之泉时才发现了佛罗里达。
　　也许我们应该庆幸毛姆在读了那么多有关黄金时代西班牙的文学文献后才发现，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却是一张瘦削的苦修者的脸庞，所以他无法将属于西班牙的冒险经历安插到这样一张脸上。但我时常忖度，如果他当年真的编出了一段完整的故事，则那个可能的主人公又会与无法超越的拉里有几分相似？但既然这一假设绝无实现之可能，而只有上帝才知道毛姆那贴满标签的旅行箱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我们便心安理得地偷笑着聆听这些绝妙的变奏吧。嗯，必须追加一句：如果也是个19世纪末的年轻女子，我愿意与一个喜欢毛姆作品的人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