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传说与心灵》中的构建分析

正如我不喜欢用“文化”来作标签，“心理学”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几乎所有和人能扯上边的东西，都能和心理学扯上一翻道理。在现代心理学努力以操作性定义和统计分析作为自己立身于现代科学的根本的同时，阅读这样一番，用作者的话说，从日本民间故事及神话传说的视角来分析日本人的心理结构的作品，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试图将西方的荣格理论移植于日本本土的充满想象力的构建。这就好比是从国外回来的姑妈送给自己的一件洋装，改改剪剪，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本书以女性视角作为主线，通过分析民间故事中典型的女性角色的性格、情节、主题来探索东西方文化间的差异。童话和民间故事因为是代代相传，有许多经典桥段，荣格从中提炼出反应了民族的集体无意识的“原型”概念。
在荣格眼中，世界分为“现实”、“非现实”，反应了人内心的“意识”、“无意识”。在这个世界构架中，人为了自我实现而不断成长着。成长意味着变化。变化意味着分离和新生。东西方正是在这些动态变化中体现着不同。

一、构建自我
诺伊曼在他著名的《意识的起源与历史》中，阐述了在西方人如何建立自我的五个阶段。（书p17）
而在书中，作者用“女性意识”来表达日本人如何构建自我的过程，不同于性别概念。日本“女性意识”的变化可以从民间故事中女性形象演变可见。从开始第一章到第八章所有“怜悯”的女性形象到第九章拥有自我意识的全新形象，虽然不断变化却直至未来。整段分析，如同作者在第九章末所说，如同交响乐般，精彩纷呈。

二、意识形态
荣格从基督教出发，将西方三位一体的结构探索至四位一体。宗教上，三位一体强调父、子、圣灵的同质性。地上的民间故事用结婚与天上的男性形象、用邪恶的恶魔与绝对的善进行补偿，达到平衡。（书p197）
日本虽然也有荣格提出的“三对角加第四者”的结构，但和西方以一元男性神的自我有本质的不同。日本存在着“绝对空无神”，换言之就是没有自我。日本神话中的三对角为：天照大神（日）、月夜见（月）、素盏明尊（风）。素盏明尊象征“无为”，是一个以“空无为中心的结构”。就像书中总以“空无”作为故事结尾一样，“空无”本身就无需什么补偿。而为了使之“结构化”，民间故事加入了“女性意识”。她忍耐一切，努力与地上的世界建立联系，在无自我的世界中建立多重自我。（书p199）

三、其他构建
除了以上两个宏观的构建，书中还有其他两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构建。
一个是男女在现实、非现实与意识、潜意识中试图建立联系的故事轨迹。也许正是那两个优美又互相交叉的抛物线让我有了奇妙的美学体验。（书p8）
还有一个是从异类婚姻入手，讲述东西方人与自然不同观念。人与动物各有天地，处于暧昧的调和状态，共生共存，同西方人与自然完全切断又不同。这就是为什么西方故事中人变成动物，而男女主人公总会结婚，而日本故事中的女性隐身离去、却又来回往复。（书p143）

四、同《百变小红帽》的比较
《百变小红帽》是美国作家凯瑟琳从十七世纪的法国太阳王、维多利亚时代到二十世纪分析小红帽故事中性、道德的演变过程。全书中提到了小红帽故事中不同的社会制度、文化思想对其故事演变的影响。而《日本人的传说和心灵》则是从日本民间故事集中试图挖掘荣格心理分析学派下日本的本土范式。
前者是单一故事在动态时间轴上的演变。后者是单一视角对东西方民间故事的比较。前者的叙述中动态感极强，凯瑟琳的构建是开放且多元的。在她的眼里，童话故事是个套子，而随着历史的推进，人们思想的改变，具有永恒意义的童话的“原型情节”如同万花筒一样，可以有无线多种可能性。而在本书中，心理分析构建有余，可塑性就略显僵化了。正如《小红帽》中历史学家对班特海姆和弗洛姆心理分析的批评一样：一、在不知其历史的情况下，强作解析是危险的。二、检验更广阔的民俗故事模式是很重要的事。（《百变小红帽》p63）事实上，本书作者正是在发现东西方构建不同下试图动笔将荣格心理分析本土化，不可谓不深远。构建一个体系是难的，更难的是跳脱一个体系。如同人永恒的成长“变形”之痛苦一样，体系的构建也必然处于分离与再生的痛苦循环中。

五、我的构建
跳脱本书的构建究竟正确与否，我想说，从小民间故事就像是我的启蒙书一样。不论是看外国的公主王子的动画片，还是那本厚厚的泛黄的《中国民间故事选》，它们对我来说除了认识童年、想象未来的个人时间轴的横向延伸外，还衍射出无数条前人汇集的纵向历史延伸，再加上民间故事传说本身带有的宗教神话意义，构建成了更广泛且深远的三维世界，使我自己找准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