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恐怖分子——三

独臂格斗教练克利夫（我知道，你一定好奇——他教徒手格斗，但只有一只手臂——可生活偶尔就是这样）曾经对我说，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别人可能会打你，用刀子捅你，或者试图扭断你的胳膊，但痛苦是自己的作品。因此，他还认为一个人完全有能力摆脱痛苦的困扰；这家伙去日本待了两个礼拜，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胡说八道。三个月后，克利夫在一次酒吧斗殴中丢了性命，死在一位五十五岁的寡妇手上，看来以后都没有机会反驳他的谬论了。 痛苦时不时就会降临到你头上，而你只要想尽办法来应付就可以了。 目前为止，唯一对我有利的就是我还没出一点声音。 这和勇敢扯不上关系，你明白的，我只是还没抽出空来。到现在为止，雷纳和我一直死死地顶在墙壁和家具的夹角里，双方都大汗淋漓、一声不吭，只有偶尔的哼唧证明我们都没有走神。但现在，差不多再过五秒钟，要么我昏过去，要么我的胳膊被扭断，此时是打破沉默的绝佳机会。而声音是我想到的唯一方法。 我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尽可能靠近他的脸，屏住呼吸，然后用日本武术中称为“气合”的招数——基本上就是大叫一声，只是距离有点近——我的叫声太大、太吓人，也太他妈突然了，连我自己都给吓到了。 至于雷纳嘛，和我设想的差不多，他极不情愿地躲向另一侧，放开了我的胳膊大约十二分之一秒。我用尽全力用头朝后撞向他的脸，可以感觉到他鼻子的软骨慢慢贴合了我后脑的轮廓，某种滑滑的、湿湿的液体在头皮上扩散开来；紧接着我的脚后跟猛然踢向他的裆部，在与他的大腿内侧摩擦一阵后终于和那话儿发生了剧烈碰撞。这时，十二分之一秒已经过去，雷纳不再扭着我的胳膊，而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从他身边走开后，我像只圣伯纳犬一样踮着脚乱跳，四下寻找武器。 这场十五分钟一回合的职业选手与业余选手的对决赛，发生在贝尔格拉维亚一间装饰并不美观的小客厅中。室内设计师的工作糟糕透顶，几乎所有室内设计师都能无一例外地保持这种丑陋的风格；但此时此刻，他或她对于沉重物件的偏爱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用还能动的那条胳膊选了一尊十八英寸高的佛像，发现对于我这种只能使用单手的人来说，这小家伙的耳朵握起来刚刚好。 雷纳正跪在地上，朝着一块中国地毯呕吐，不停地为其重新上色。我瞄准了位置，使出全身力气，反手向他挥去，佛像底座的一角正好打在他左耳后那块柔软的地方。随后是一声闷响，只有当人类的身体组织遭受攻击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伴随着这一声响，他倒了下去。 我没空去关心他是否还活着。可能这有点冷血，但随你们说吧。 我擦去脸上的汗，径直穿过客厅。我竖起耳朵，但即便屋里或外面街上真有声音我也不会察觉，因为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台公路钻机。也可能是外面真有一台。我忙着没命似的大口吸气，已顾不上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