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墙
2008-11-01
几年前装修房子跟师傅说装修方案时,师傅问我,你要弄个电视墙么?我说坚决不。理由是我觉得很怪,如果我给它弄了个专门的墙,说明我最在乎它,它在我的家里处于中心地位。而事实上,我觉得它不值得我如此在乎,它也不可能是我家的中心。
说来也有趣,小时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电视迷,曾经创下了连续看电视18个小时的个人记录,甚至后来一直想从事电视工作并且“阴谋得逞”,但不知为什么却下意识地强烈排斥“电视墙”。当时的拒绝更多的是一种直觉的抵触,没有深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为了省钱。
这两天读《娱乐至死》,突然间感到了当时排斥似乎隐约之间另有道理。
想起了老式宅院里堂屋正中摆放的祖先的牌位、或者家族祠堂正中悬挂的发黄的家谱;想起寺庙里大雄宝殿正中安置的佛像、或者教堂正中十字架上受难的基督;想起商铺里红烛掩映的财神、关公或者招财猫……如果它占据了我的最重要的一面墙,并且我还要为它专门装修,是否意味着它们具有了某种共同的特征:信仰?膜拜?
在无神论或者不提倡信仰的时代和地区,祖先和神灵的崇拜最先被遗弃了,因为科学家告诉大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财神依旧笑春风说到家是财富的欲望使然。可是电视呢?它凭什么让我们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它装修一面墙?
对电视的重视源于对它的热爱,对它的热爱源于人们骨子里对于娱乐的需求。电视提供了娱乐,电视也只提供娱乐。这不是批判,不是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实际上,任何节目不够“娱乐”,他终将被观众换掉频道。说到这儿,得老老实实承认,还真是“遥控器”终结了电视制作者卖方市场的黄金时代。
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从某种意义上,电视已经成了某种信仰、电视对我们的影响已经超越了文化、宗教、知识等传统力量。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膜拜”,正是因为这个魔鬼一样的小盒子,带给我们最方便快捷廉价的“娱乐”。
在某些媒体发达的国度,所谓“新闻”本身其实就是娱乐产品,且不说大量带有“窥视”效果的社会新闻,就连让人流泪痛心的灾难报道,本质上也是娱乐的——洒家认为,娱乐不一定专指“笑”。当然,在某些媒体不发达的国家里,新闻连起码的娱乐功能都不具备,这也正是它收视率不高的原因吧。
电视话语没有语境,谢绝思考,信息是短暂而且割裂的,人们看第四条新闻的时候,已经开始忘记第一条新闻说了什么,甚至会把“无知”当作知识来传播。同时,观众们渐渐适应了这种不连贯的话语方式,适应了两条灾难新闻之间插播的商业广告。正是电视的话语方式制造了“假信息”~“并不是错误的信息,而是能使人产生误解的信息——没有依据、毫无关联、支离破碎或者流于表面的信息——这些信息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实,其实却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P139
电视当然没有那么“坏”,至少,我还可以用它消磨时间、让生命显得不那么无聊,让老人、孤独者和不爱读书同时也不爱打麻将的人有效地排遣寂寞。
小时候,常听到这样一个夸奖电视的说法——这是一扇打开的窗,从这个窗里我们可以看到更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错。
现在想想,看到的那个“更多”,又有多少是跟我们的人生有关的呢?而电视话语方式对于思维方式的“毒害”,又怎能说不是一种极大的“退步”呢?所以说会觉得,不用装修什么“电视墙”,电视本身何尝不是一面墙?——一面屏蔽智慧和有效知识的墙,一面用娱乐代替探索的墙,一面用虚幻的丰富代替真实的贫瘠的自欺欺人的墙,一面用欲望的满足代替清醒的理性的墙。
电视是“窗”,也是“墙”,是一扇开在墙上的窗,也是一面开着窗子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