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情
曾经遇到一个问题:“大学的意义是什么?”稍加分析,你会发现,这个问题可从两个角度分别作答。其一,你个人选择上大学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其二,作为高等教育机构的大学,其自身存在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每一个体对自己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对前一个问题,都有属于自己的见解,众说纷纭,暂且不提。至于后一个问题,则不得不置于公共领域进行讨论,中国政府目前正大力建设“世界一流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热潮之下,需要的或许不是激情,而是冷静的思考。
《大学的精神》,“《三联生活周刊》·文丛”系列之一,陈赛、蒲实、苗炜、鲁伊等人合著,一部历时七年、寻访欧美七所世界名校、扣问其大学理念的作品,也为审视中国大学教育,提供了一个借鉴。它们之中,既有美国东海岸的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耶鲁大学,也有美国西海岸的斯坦福大学,以及英国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欧陆国家德国的海德堡大学。这些大学,或以综合实力闻名,或以创业创新精神著称,或以对知识想法的珍重令人敬仰。每个大学,都有自己优势学科和独特的办学理念,也在历史流转中形成了别致的大学文化。
世界目前“年纪”最大的大学为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建校时间为1088年),之后则不能不提及“年长的”牛津大学(建校时间为1096-1167年)和剑桥大学(建校时间为1209年),各有八百年以上的历史。在今天五花八门的大学排名中,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依然名列前茅。起初,这两所大学,尤其是牛津大学,尚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内部改革,宗教色彩逐渐淡化,世俗倾向愈发明显。在蒲实看来,牛津大学诚为“现代绅士的摇篮”。曾经为贵族“朋友圈”的牛津,在民主社会,所谓“贵族的堡垒失去了时间,只留下精神”,这种精神是“对智识的热爱,以及对品行、审美以及一切一个高贵的人的不懈追求”。也即,牛津大学致力于培养的是精神上的贵族,现代意义上的绅士。
至于剑桥大学,与牛津大学相比,它则是“一个完美的读书的地方”。剑桥人物治学,不疾不徐,无论是人文学科,还是自然科学,从不被设置硬性刻板的条件,而是代之以披沙拣金般的打磨雕琢。相比牛津对人文学科的推崇,剑桥大学则是适时拥抱了自然科学,尽管牛津之后也陆续开始了改变,在自然科学研究方面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和成就,但剑桥的先发优势,似乎从未被超越,剑桥著名科学家如雷贯耳,比如经典力学奠基人牛顿、进化理论的提出者查尔斯·达尔文。
从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的复古建筑中走出,飞越大西洋至对岸的美国,你会看到各式各样的名校:东海岸的常春藤盟校,西海岸有着诸多分校的加州大学、斯坦福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美国大学除哈佛大学等少数大学外,大多远比合众国还年轻,它们最开始是移植英国大学的理念,即便是硬件设施,如教学楼,也多仿照英伦风格,但在19、20世纪发生了诸多变化,有的后来居上,有的雄踞一方,有的一飞冲天,给大学的未来发展,指出了无限的可能性。
《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陈赛、蒲实在美国东海岸访问的是三所大学:闻名遐迩的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耶鲁大学。哈佛大学在众多大学排名中都高居第一,其综合实力无与伦比,麻省理工学院则在哈佛对面,两校维持着互不挖人的君子约定,在理工方面成就尤其突出。耶鲁大学则为美国培育出一个又一个总统、政治家、领袖精英,是当之无愧的“领袖摇篮”。
哈佛前校长查尔斯·艾略特曾说,“在任何社会中,高等教育机构都往往是一面鲜明反映该国历史与民族性格的镜子。”其实,哈佛,毋宁是美国历史与民族性格之镜。从独立战争前的哈佛学院到世界第一的哈佛大学,哈佛变得越来越多元、民主、包容、自由。哈佛的教育理念是“自由教育”,即“在自由探究精神指导下的不预设目标、不与职业挂钩的教育”,是“与灵魂相关的教育”,但在实用主义盛行的美国,大学该教些什么,它该亲近世俗还是远离社会,时常困扰着哈佛教师和领导。哈佛每一次改革,从教授“共同价值观”到“传授获取知识的‘方法’”,再到“来点实在的干货、具体的事实”,都在社会上引发了不少的争议。
麻省理工学院则以“让梦想飞翔”闻名于世。任何一个乍看来古怪的想法,都不会被嘲弄。它的魅力在于,它为学生“提供最集中、先进和有效的教育,天资聪慧、富于创新的年轻人同住同学,又有乐于奉献的教师朝夕相伴。”它不仅仅有着先进的科研技术,而且关注人生,致力于拓宽认知边界,服务美好生活。耶鲁大学除却“领袖摇篮”的光辉,还以神秘的社团文化吸引着外界。耶鲁本科教育最为独特的莫过于两类学院并行制度,分别是“作为本科生生活与社交中心的学院(college)与以知识门类划分是专业学院(schools)”。近些年来,美国西海岸有着“硅谷心脏”之称的斯坦福大学,收获了无限瞩目。斯坦福大学极其重视创新创业精神,“大部分大学都不认同教授经商,认为商业活动有悖于学术精神”,可在斯坦福,学术与商业之间,并无严格的界限,高超技术或天才想法,能赚钱又有何不可?
七个大学之中,最后书写但不能错过其精彩的是欧陆德国的名校海德堡大学,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与它产生了不少交集。德国哲学一向严谨深沉,海德堡大学学者,也不例外。尽管海德堡大学对很多哲学家而言仅是“路过”之地,但是它对德国思想史有着重要意义。与英美的名校相比,“海德堡大学不会得到一个国家,甚至全世界最好最聪明的学生,但它得到的参差百态的学生,有很聪明的,也有平庸的,但参差才是真实的社会形态。”海德堡大学从未试图成为“最好的大学”,但它始终坚守着自己对自由和平等的孜孜追求。
一场欧美大学巡礼到这里已经宣告完毕,在不同的办学理念背后,我们究竟能收获什么呢?对大学来说,是应该专注于学术科研,远离世俗社会的入侵?还是该坚守自己的社会定位,以向社会培养合格公民、技术专家为业?这些问题,其实并没有固定答案,需要每一所大学进行探索。对中国大学的未来,我持一种较谨慎的乐观态度。中国大学,如若真的希望建成建设“世界一流高水平研究型大学”,首先须学会戒骄戒躁,毕竟大学传统的形成是长达世纪的工程。其次,大学应当掌握更多自主权、鼓励学术自由,现有的学术评价体系也需适时调整。至于大学对个人的意义,前面略过,此处不妨稍加提及,最经典的可能还是那句话,你上大学,不仅仅是为学习专业知识和特定技术,而应当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版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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