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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纽约——农场2

回家 1955年12月10日,艾伦湾1感恩节头一天,我开了一整日车,黄昏时分,返回家中,在起居室点起了炉火。白桦段木熊熊燃烧。大约三分钟之后,烟囱也不示弱,自己就燃烧起来。对此事态发展,我是后知后觉者。我心满意足地坐在摇椅上,享受奔波一日后的懈怠,恍惚觉得听到了在烟囱中营巢的雨燕一声低沉、震颤的哀号,我们住在这所房子里,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随后我意识到,一年的这个季节,本不该有鸟儿在烟囱里栖居,抬头望望烟道,事情再清楚不过,这所房子住了二十二年之后,终于着火了。烟囱着火,此事并没让我过分吃惊或沮丧,过去十年来,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断纠缠我,各种打击没日没夜,随时都会降临到我头上,我已经学会了在随便什么时候应付随便什么事情。我例行公事,打电话给消防队,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我预先大字写在电话柜搁板边沿上的,这样,没有眼镜,我也能照读不误。(我们这儿是把电话放在柜里的,就像对待一只还没驯养好的小狗一样。无论如何,在缅因的这个乡间小社区,拨号系统很不得人心,在我看来,应当把整个新英格兰电话和电报公司塞到柜子里,是它强制我们拨号,断了我们与可爱的接线生的缘分,那些接线生,通常清楚每个人身在何处,遇到一切事情,比如烟囱着火,都知道该如何处理。) 1艾伦湾,缅因州汉考克县的一处海湾。 2伯纳德•德沃托(1897—1955),历史学家、记者、自然保护主义者,曾任《星期六文学评论》主编和《哈泼斯杂志》的专栏主笔。我的拨叫立即有人接听,但我随即又挂上电话,因为我发现,火势盛极而衰,似乎渐渐熄灭了,于是我又拨打回去,取消这趟差事,但被告知,消防队总须来看看。在乡下,大事小事,都能找点乐子,火焰冷却,算不上个理由,能打消了消防队员的热情。不大一会儿,闹闹嚷嚷的消防车,闪了炫目的红灯,欢天喜地驶入我家的车道,起居室顿时挤满了我那些救火的朋友。队长是我的理发师,我自然高兴见到他。他还领来一位强壮的同伙,前不久刚爬上我的屋顶,安装新的木制滴水槽,准备好了排水和迎接烟囱的第一束火星,所以,我很高兴见到这位。还有第三位吞火魔术师,据我的推断,熟人碰面,人人都很欢喜,我们轮流很内行地拨弄了一通烟囱,随后,消防队离去了。我在美国的一号公路上曾无数次驱车一整天,最后返回家中,奇怪的是,这回却是最开心的一回了。 伯纳德•德沃托2去世前不久,在《哈泼斯杂志》的专栏中,对缅因州沿海地区品头论足,使用了一些粗俗的字眼儿,惹得当地居民大为光火。德沃托先生提到“贫民窟”,还提到“霓虹灯”等等。他说,进入缅因州的公路,直至巴克斯港,沿途一片狼藉,一路走来,随处人满为患,挤满了路旁快餐店、流动餐车、纪念品摊位、恶俗的游乐场,还有简陋的饭铺。某日,我在用午餐时,想起了这番指责,试图就我熟悉的这条路线,勾勒出我自己的简陋印象,毕竟,我才刚刚走过一遭儿。我坐在餐桌前,正嚼一角甜馅饼,外面开始下雪了。最初,阴云之下,雪糁飘洒,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雪势浓重,自东北方向长驱直入。我望见它卷上车道,洒向石墙,给花坛裹上银装,覆盖犁过的农田,又漂白了灰暗的冻塘,我知道,从基特利逶迤而来,人们的种种乖舛,都已给悄没声地涂抹干净,产业殿堂的线条渐趋柔和,一号公路戴上了美而不费的清冷光环,只可惜德沃托生前未能亲眼看到。 1莫卡辛(moccasin),即食鱼蝮,一种北美大毒蛇。即使没有飞雪好心润饰,对我来说,通往缅因州的公路依然并不寒碜。如同每个地方的公路一样,它像一道拼盘:海湾石油公司和壳牌石油公司,海岬与鸥鸟,霓虹灯与日落,冷漠与温馨,汽车旅馆花里胡哨的门面旁边就是十九世纪初的房舍,呈纯粹的几何形状,有谷仓,装了护墙楔板。驱车直入缅因时,当然可以学会拼读“莫卡辛”1一词,除了驾车和躲避死亡之外,一路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灌木和田畴四下延伸,悄悄潜入距霓虹灯和院落几英尺处,走南闯北的旅人,来到这片土地,一向都很奇怪,为何在花哨的路边摊位之后,就在白桦和云杉林丛中,优雅、体态匀称的驯鹿静静伫立;越过鸡毛小店,在遍布花岗石和杜松的牧场上,有得样儿的狐狸蹀躞。这仍然是我们的得意之作,缅因人不必深入腹地,只须沿海岸兜风,就会意兴湍飞,瞥一眼高低错落的林地,嗅一嗅潮水准时退去后小湾的第一缕空气,那般况味,点点滴滴都已渗入他的知觉。 1皮斯卡特克河,流经新英格兰地区,构成新罕布什尔州与缅因州的部分州界。人的目的地(驾车人的脑子里始终有此念头。)很可能给公路涂上感情色彩,夸大或缩小了它的缺陷。我平稳行驶在柏油路上,此行是为了回家。德沃托也走的同一条路,为的是他严谨地形容的“职分所在”,他可能是说,他正要去某个地方作一次讲演,或领取个学位。驶往家中与驶往讲坛,感受截然不同,如果我们两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并非因为我们的观察力有高下之分,不过是我们的情感指向不同罢了。有时我怀疑,每逢我掉头向东时,我的批评能力会迟钝,甚至消失不见,就像冬日里青蛙的心跳。付过七十五美分的通行费,跨越皮斯卡特克河1,直下缅因,此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此我很难描述。我没有如往日一样留意梨树上的鹑鸡,或三只法国鸡,但我有一种感觉,像是收下了来自至爱的一份礼物。因此,五个小时后,我扎下山坡,跨过纳拉米西克河,回望奥兰德小镇,教堂白色的尖顶映衬在暗红色天空下,搅动了我的心,甚至夏特尔大教堂1,也从未如此过。纳拉米西克河曾经得到过对一条河最好的咏叹,那是一名小学生的一行诗,他写道,“它日夜流经奥兰德。”我每次跨过这道平缓的河流,都不免想起他对我们熟悉的那些小河的礼赞,夸它们守信与有恒。熟悉自然重要,那是一种归属感。一切的邪恶,一切的卑微都因此而消褪。谷仓门洞前歇息的农夫,穿的靴子很顺眼。苹果树下的绵羊,面部表情很顺眼,树上挂了瘪缩的冻苹果,那颜色也很顺眼。宅子基脚,堆了云杉枝子,遮挡住冬日仅在这里才能体会到的彻骨寒风,下午四时许,暮色降临,自动点亮了一家家昏黄的灯火,驾车人心平气和,瞥见了屋内的太平景象,厨房里洋溢着安宁,真实而持久。(或者对归家的旅人来说是如此。) 1夏特尔大教堂,位于巴黎西南郊夏特尔镇,是一座早期哥特式教堂,始建于1145年。在缅因,即使是新闻业,也有一种戏谑的风格,让我觉得亲切。我们周刊的评论,痛诋了德沃托的批评文字,结尾处开始胡言乱语。该评论员强烈要求德沃托旧地重游——回来再瞥一眼,见识一下真正的缅因。随后写道,“注:本文截稿后,德沃托已去世。”本尼•德沃托这位维护一切正义事业的健将,想必很高兴能够回返世间,再瞥上一眼。一九五五年的猎鹿季已经结束。上个星期的一天,镇上半数猎手聚在这里公路与海岸之间的南部沼泽地,最后过一把瘾。那天下午,我驱车来到村子里,每处路口,都有一名长枪手,林间传来驱赶猎物者的吆喝声,其中有一个声音更响亮,更清晰——仿佛号角的声音,让人联想起猎狗的急不可耐。十一月期间,在这一片社区,野鹿走到哪里,都难免透过葡萄藤,显露它出没的身影。随着猎鹿季接近尾声,一种绝望的情绪在男人中间传染开来。那天下午,沼泽地里像是躲了一名逃犯。黄昏时,我听到两声枪响,后来得知,没有一枪击中目标,不免暗自庆幸。不过,在鹿与猎鹿人之间,这种厚此薄彼的心情很让我困惑,我的一些最好的朋友都是猎鹿人,我也从不巴望别人走背运。旁观每年人与鹿的竞技,我如同哈佛与耶鲁两校角逐时的看客,陷入两难境地,不知该追捧哪家。村子里,只见三辆大型卡车,正忙了装载冷杉枝编的圣诞花环运往波士顿。它们朝了一个方向,排列成行,只待发令员一声枪响。车上的负荷高高耸起。花环不同于其他货物,装上这类芳香的东西,面团布丁一般,倾入城市里,供急切等待的城里人节日之用,即使是普普通通的卡车,也透着神气,庄严肃穆之状,不可言表。这是一个不可打破的链接。监工站在众人前,指导作业。他是来我家救火的消防队员之一。他的两颊冻得通红。我问他是否也跟车前往波士顿,他说不会,他去不了,因为他患了肺炎。“真的患了肺炎?”我问道,寒风猛烈扯动我们的衬衫。“是的,没错儿,”他欢快地回答。“看样子缠上我了。”我转述这段对话,只为了让波士顿人知道,他们的圣诞节绿饰来之不易。花环不是自动从我们的林地中滚出,源源不断地涌向波士顿,在此过程中,还得有个患了肺炎的人费些手脚。我留意人群中有几位是数星期前小阳春的日子里帮我修补屋顶的人。在这一带,人们必须什么都会。他先是帮邻居的屋顶铺设松木板,转眼又去波士顿,用鲜活的树枝装点碧肯小丘1的门楣。 1碧肯小丘,波士顿最古老的住宅区,由红砖人行道、卵石街和十八或十九世纪的住宅组成。据我得知的最新数字,缅因州每年要运出大约上百万棵圣诞树。这是个很容易记住的数字,也不由人不信,只须驱车在乡下转转,看看沿路堆满的捆扎整齐的丛枝,等待装运,油绿的枝杈衬托下,底端小小的茬口黄灿灿的。冷杉的幼株是一种标准的经济作物,正如成年的蛤蜊一样。“路边出售的”圣诞树一美元到三点七五美元一捆(四棵或五棵)。男人常常不知怎么一来,就被抛到,或弹射到圣诞树行业中。某日,我漫步穿过公路,走入我家草田外的枫树林里,折转身来,发现了一个奇观:林地里的冷杉生机勃勃,挤挤挨挨的,像是剧场幕间休息时的大群观众。不过,收获圣诞树对林地是很大的破坏。人们往往滥砍滥伐,哪里的林木长势良好,哪里就被一扫而空。虫害和枯萎病屡见不鲜。县农业顾问刚刚给我看过一份森林虫害报告。我们面临五花八门的灾害。冷杉蚜虫。白桦回枯。荷兰榆树病。云杉蚜虫病。(云杉的“芽”按照缅因的说法叫果球,红松鼠喜欢端坐在岩石上,啃食它们的松子,波士顿和纽约人过圣诞节时,也爱把它们摆在壁炉上。夏季时,东北风起,蚜虫化为飞蛾,侵入缅因州。我不清楚在这场危机中,松鼠和林地主人,到底谁的损失更大。) 1威士忌贩子,加拿大松鸦的别名。在这个季节,只有几则小小不言的新闻。邻近地区有加拿大松鸦出现,它们还上了报纸,标题是“怪鸟现身”。这让我颇有些得意,因为此前的十月份,我曾两次见到这种威士忌贩子1(切不可与街头小贩混为一谈)。蒙面枪手闯入县城的酒铺,掠走二千六百七十二美元四十五美分,事后得知,这笔钱乃是当天的收入,自然,它比以往任何一次事件都更清楚地表明了此地烈性酒的消费量。威士忌贩子飞来此地,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它们必是喜欢这里的喧嚣。屋前的浓荫下,苹果丢了一草坪,个个咬了一半。我细细琢磨,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来发现,这是乌鸦搞的名堂。乌鸦拣牲口棚旁老树上那些个头不大的黄苹果,栖上高高的枝头,啄食内里的果核。在这一点上,它们与旧金山人没有什么不同,旧金山人就好去马克顶楼酒吧1喝酒,他们因此才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 1马克顶楼酒吧,旧金山最有名的酒吧之一,位于马克•霍普金斯饭店顶层。在新英格兰地区,每个季节都有许多迹象,预示了接下来的季节,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冬季严酷、漫长,但春天就在不远处。昨日,我家的鹅身上掉下一根细小的白色翎毛,落在厨房门廊的柴堆上,我踏了冷冷的暮色回家时瞥见了它。乍见之下,我的思绪便飘到五月,知道家燕会来拣个稀罕,叼去装饰燕巢的外缘。立时,十二月的天空似乎就有家燕拍翅,谷仓暖洋洋的。我注意到,燕子垒巢时,只用白色的羽毛,而且将许多羽毛露在外面,这让我相信,它们关心的,不是羽毛的绝缘能力,而是它的反射能力,如此一来,它们从室外的光亮中掠入昏暗的谷仓,就有个可以凭仗的标志。附记(一九六二年四月):顺公路回家的路程仍然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温暖我,但公路年年都有变化。诱人的收费公路,以往顺势终止于波特兰,引导旅人接续上一号公路的种种惬意,现在则径直将他弹射到奥古斯塔,稍不留神,转眼已经到了班戈。纳拉米西克河仍然每日流过奥兰德,但我上次开车回家,已经不须“扎下山坡”,跨过这条河;我发现自己飞驰在公路经整修后的一段新的直道上,道路绕奥兰德朝北延伸,送我掠上新建的桥梁,跨过河流。陡峭的山冈和路上的急转弯都给人熨平了,行驶时间大约节省了三分钟。因此我提前三分钟到家,却不知用这多余的三分钟做点什么,也不知它们带给我的好处,是否不下于往日回望奥兰德——它的教堂尖顶,它的守信的河流,它的小巧的房舍,它的杂货店,还有新英格兰地区花开时节那里的芬芳。两三年前,威士忌贩子又飞来这一带。我在牧场的雪松沼泽里碰上一只,我去那里,是为了寻找一个狐狸窝。那鸦没有因我的侵入而惊惶,却追随我前后,在密密的林丛里,静静地从一个树杈跳到另一个树杈上,似乎很想弄明白我所为何来。我发现给一只鸟跟踪是件怪异但也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这到底有失体面。加拿大松鸦看去就好像是合衣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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