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妃烽火连天惊破鸳鸯梦_契丹王妃烽火连天惊破鸳鸯梦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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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王妃——烽火连天惊破鸳鸯梦

“哼,来人,给本公主准备文房四宝!” “宁儿……”皇上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见宫女已经捧上了文房四宝。 “既然有人认为宁儿说谎骗人,那宁儿当然要证明了!”欣宁公主拿起画笔,瞪了一眼潘影,下笔如风。 潘影不屑地轻嗤一声,抬头看着皇帝:“皇上啊,公主看来是真的动心了,您就下旨为公主赐婚吧。” “嗯,爱妃说的是,宁儿是该嫁了。”皇上看着怀中的娇媚女子,心神动荡,早已忘了女儿还在。 “依臣妾看,曹将军之子最适合公主了,无论身份还是长相,都是极配的,要是真的嫁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恐怕这天下人都要耻笑的。”潘影继续诱导皇上,眼光却瞥见桌上作画的欣宁公主难得的一脸专注,要是换做平时,她听了这些话,早就气得要冲过来和她拳脚相向了。这使得她对她口中所说的男子倒感起兴趣来了。 烽火连天惊破鸳鸯梦 几十万大军绵延了千里,浩浩荡荡出了汴京城,往长城的方向去了。 汴京城上空开始布满了乌云,黑沉沉的,不一会儿,竟下起了细雨。 是在送别吧,这样的细雨绵绵,仿佛三月里江南,梅子黄时,细雨纷纷。 怕往后,再也看不到这样温柔的冬雨了,细牛毛似的纷纷扬扬。从此,金戈沙场,铁蹄飞箭,沙场埋忠骨。此一别后,万里春闺里,几回梦回与君同,怕只是孤魂化蝶入梦来。 烽火无端连天起,惊破鸳鸯梦。 〖1〗〖1〗 过了许久,欣宁公主小心地捧起桌子上的画纸,仔细地吹干了墨迹,亲自在皇上面前展开:“看,就是他了!” 当那幅画卷在潘影面前展开时,她以为是到了梦境,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中! 欣宁公主看着她惊呆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慢悠悠地将画卷小心收起来,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嗯,果然气度不凡。”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和下来。那画上的男子,即使跃然纸上,也无形中让人有种灭顶的压力,直教人喘不过气来!他身为九五之尊,当今圣上,睥睨苍生,却也不禁被这样的气势所压倒,要是亲眼看见他,岂不是有可能活活被吓死!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潘妃,见她也正出神,不由得醋意大发:“宁儿,这人姓甚名谁?明儿父皇召他入宫!” “这个……”她摇摇头,“宁儿也不知道。” “那就全国搜寻,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真的!”欣宁公主高兴极了,手中握着那幅画卷。 “皇上,这样子替公主找驸马,岂不贻笑大方?”潘影抬头望着皇上,笑容变得娇媚柔润。 皇上寻思了一阵,点头道:“爱妃说的是,宁儿……” “哼!父皇就是不肯嘛!不肯就算了!让宁儿一辈子嫁不出去!”欣宁公主摆出平日里骄纵任性的样子大喊大叫,一会儿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宁儿,宁儿。”皇上顿时慌了,毕竟从小都是疼她的,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欲绝,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只嫁他!没有他我就一辈子不嫁!”她斩钉截铁地说,心中早已认定了那人便是将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好好好,父皇把他找出来,宁儿乖。”皇上不得不妥协了。 欣宁公主这才破涕为笑,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父皇最好了!” 潘影在一旁沉思起来,没留意欣宁公主看她那种带着胜利者般骄傲自大得意洋洋的目光。 若是皇上真的掘地三尺要找出他,那么……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窜上来。 景安宫里,柔妃心疼地看着女儿垂泪:“他竟让你做欣宁公主的丫鬟……” “娘,没事,七皇姐她没让我做什么事,只是带着我出宫去玩。”德锦连忙解释,怕娘担心,她总是那么容易就忧愁,只要她出一点儿事她就心慌意乱,没了主见。 “可你终归也是公主。” “公主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娘,您不是说将来锦儿要嫁个好人家吗?那锦儿就要好好地学习啊,这样子才不会被人家嫌弃。”她握紧母亲的手,想让她也和自己一样想得开。 柔妃低下头,突然泪水更汹涌了:“都是我害了你。” 德锦见她突然间如同犯了错的罪人,心里难受起来,眼中的泪水也打着转。 香灵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这场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德锦抬起头,勉强笑着问:“怎么了?” “是欣宁公主……”香灵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德锦站起来,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柔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尽的心事要宣泄出来,而她又拼命将它们掩盖起来。 御花园。 欣宁公主指着桌子上的画卷,说:“你打开看看。” 德锦走上前,拿起那幅画卷,展开来。 她一瞬间像是被惊雷击中,不能动弹。 “他可是我的驸马,怎么样?比杨四郎强了一百倍吧!”欣宁公主得意地吃着一串葡萄,眼角瞟着她呆呆看着那幅画卷的表情。 “啊!”德锦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画卷,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手指指着落在地上的画卷,那幅画卷依然固执地展开,画卷上的男子威武如天神,目光冷然投射,依稀是那双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的眸子。 “你!”欣宁公主连忙扔掉了手中的葡萄,急急跑过来拾起地上的画卷,小心地卷起来放在胸前抱着,瞪着眼睛,忽然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啪! 她的一掌没能将她打醒,她死死盯住那幅画卷,手指直直地指着,眼中是无休止的恐惧:“他是契丹人!他是契丹人!”她突然哭喊起来,浑身上下不住地发着抖,像是夜里梦中的人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而她无能为力逃不开。 “胡说!”欣宁公主彻底被惹火了,“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太监立刻过来,一个拉住她,一个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这才如梦初醒,呆呆地望着欣宁公主抱在怀里的那幅画卷。 噩梦,转醒便又沉沉陷了下去,像是泥沼中蔓延的理不出头绪的根茎,千头万绪,成了飘荡的杂念,挥不开去。 又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细白的皮肤上几道红得耀目的指痕,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她突然疯了一般挣开两个太监的钳制,双目圆睁,冲上去一把抓过欣宁公主怀中的画卷,狠狠一把撕碎,洒在荷塘里,波光幽潋,荡起层层涟漪,晃晃的,荡漾开去。 “你这个死丫头!”欣宁公主眼睁睁看着她将她苦心描画的天神扯碎,就像生生扯碎了她的魂魄,叫她一时间竟心痛难当。 德锦却仿佛安静了下来,看着水中漂浮的纸片,满满的,满满的一池深潭全都是他,一笔一划,一线一条,绵绵勾勒,仿佛将她的灵魂也随着一起纠缠了进去。 欣宁公主从后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拽过去:“你这个贱人!” “你不可能嫁给他!他也绝不会娶你!”德锦扯过自己的头发,像是预示般警告她,“不要爱上他,你会死的!” “胡言乱语!”欣宁公主气得浑身颤抖,看看那些在荷塘里漂浮的残缺的他,又不禁落下泪水来,“都是你,都是你!” “海姐姐……”她低低呻吟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出了御花园。 他是魔鬼!入梦来,却还那么残忍地进了她的现实! 深夜,潘府。 潘影急匆匆从宫里出来,回到家,老远地看见书房灯火通明,心中猜到他在,在门口理了理头发,她推门进去,妩媚的声音叫了一声:“爹。”然后抬头看见他,脸颊娇红。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潘仁美担心地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着冷漠坐在一旁的耶律寒。 “下官定会照大王吩咐办事。” “爹,今日在宫中,女儿听欣宁公主说了一个人。”潘影小心地说,眼角偷偷看了一眼他,又继续说,“皇上说了,将那人找出来,招为驸马。” “欣宁公主招驸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潘仁美问。 “可是……”她看向耶律寒,“欣宁公主的驸马爷,是大王您。” “这……”潘仁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 耶律寒冷冷地牵了牵嘴角。 “皇上说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大王找出来,我看,大王还是先回辽国,以保万一。”潘影献媚地讨好他,只期望他能转过眼看看她。 “多谢潘妃娘娘。”他嘴角噙起一抹戏谑的笑,继而又说,“本王此次来,就是跟潘丞相辞行的。” “大王已经准备回辽国了?!”听到他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不觉已经失态了。 “它日铲除宋室,本王定会重重答谢。” “那德锦公主……”潘仁美犹豫了一下,“皇上怕是不会允许不祥之人随大军而行。” “潘丞相计谋高略,这区区小事,怎会难得倒你。”耶律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下官不敢。” “本王就回大辽等丞相的好消息了。”他站起来,接过慕胤递来的黑色斗篷披上,走出门外。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潘影才不解地问:“爹,为何要德锦公主随行呢?” “只要德锦公主跟着去,杨七郎便一定会去,到时候,爹要为你哥报仇,让德锦公主到九泉之下陪你哥!” “爹!”潘影惊呼,“可是德锦公主是无辜的!” “若不是她,你哥也不会死,无论如何她也是罪人!” “可这样做,爹,我们利用她灭了杨家军,最后杀了她,我觉得……”她蹙起眉头,两国之战,为何要扯进一个无辜的女子,让她莫名其妙做了罪人呢? “妇人之仁!”潘仁美轻斥一声,“有了德锦公主这枚棋子,可以顺利除去杨家将中最厉害的杨四郎和杨五郎,最后剩下的几个就不足为患了!至于杨业!北院大王自有办法!” 潘影还是十分不赞同,却不敢再开口,男人们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取得战争的胜利,却从来不会顾及女人的感受。 德锦公主,生在这个时代,注定就要做他们的棋子! 景安宫。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德锦缩在墙角,呆呆地看着前方。 不该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该是这样的!若她当初不逞强去冒了那次险,那么就不会有这样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的手握住了袖口中温润的白玉,黑暗中,那块玉佩玲珑剔透,闪着幽幽的白光。 “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她悠悠地说道,把玉佩凑到脸庞上,温暖的感觉让她慌乱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道黑影慢慢地靠近了她,窗外黯淡的月光顿时无影无踪。 她突然抬头,一慌,手中的玉佩滑下手心,掉落在被子里。 “你……”她的嘴被一种冰凉的温度堵住,柔软地覆盖了她的唇瓣。 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凛凛生威,接触到她时化作了浓浓的温柔。 “我要走了。”他在她口中呢喃,声音低沉,像是封藏了千年的古井水,没有一丝杂尘,对着她诉说,“你会想我?” “不,不!”她推开他,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他高大身躯的阴影遮住了她娇羞的脸庞,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搂着,越来越紧,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在她耳边喷洒,让她浑身不舒服,她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开。 他把头埋在她清香的发丝间,贪婪地吸取那些属于她的香气,半晌才说:“可是我一定会想你,怎么办?” “你究竟是谁?”她终于挣开他的怀抱,退得离他远远的,才问。 “你会知道的。”他高深地盯着她在暗中扑闪扑闪的眼睛,俯下身拉过她,“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公主。” “来人!”她张开口想喊人,却不料他却早一步捂住她的口,语气中带着警告:“你要是不想害死她们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放开她,有些惋惜地说:“我现在就想带你走,可是你不听话,只好下次了,不过……”他坏笑着偷了一个吻,“我走了之后你要想念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她想拒绝,他又再次用唇封住她的口,使她不能说话,“不许说不!” 好霸道! 她呜呜地点点头。他才满意地放开她,一脸促狭:“你怎么想我?” “不知道!”她终于生气了,拿起床上的枕头朝他扔过去,没扔中,却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德锦忽然间就呆住了,四周漆黑一片,窗外偶尔渗进了幽白的月光,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半掩在黑暗中,一半月光离合,俊美得近乎渺茫。而此时他笑得那么爽朗,那么释怀,她甚至想不起当他残忍无情冷漠疏离时是怎样叫人害怕的样子。 笑声停止,她却还呆呆望着他,清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尘,清澈干净得仿佛没有一点儿心事,他忽然心动,欺身上前,双手托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捧在他的大掌里,像托着一枚珠玉。 她的眼睛清莹流转,偶尔带着点儿惊慌地骨碌一转,天真无邪。 月光中,他深深凝望着她,不敢眨眼,她是美得这样惊心动魄,这样虚无缥缈,他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时间僵持着不肯前行,固执地在两人身边凝固成霜。 晚风吹拂,荡开了屋子里冻结的空气,耶律寒回过神,却还是忘情地轻吻了她娇美如花的唇瓣:“你是我的。” 她低垂眼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告诉自己:“我不会是他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月色离合,落满了一地的光华闪动,情意绵绵。 皇城外的马道上,慕胤从马背上跃下,跪在他面前:“大王!” 耶律寒冷着脸看他:“什么事?” “德锦公主是无辜的,为何宋辽之间的战争要将她牵扯进来做牺牲品?!”慕胤愤愤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甚至没犯任何错,何其无辜要承担这一切!这不公平! “战争就要有牺牲,慕胤,你不是期望天下统一吗?若牺牲一个德锦公主可以完成你的心愿,为何不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同样不带一丝感情。 慕胤抬头望着他,月光下黑色马背上他如同天神般不可亵渎,黑缎披风,在风中上下翻飞。 “大王爱上她了?” “是吗?”他侧过脸,嘴角有一抹嘲弄的笑,“何以见得?” “若只为了笼络潘仁美,何须劳师动众要您亲自前来呢?若不是为了德锦公主,潘豹何其无辜命丧黄泉?若不是德锦公主,大王何须这样小心眼让欣宁公主赔上一生!” “够了!”他终于有些怒意,冷漠的脸越发疏离。 “你利用她杀死杨家将,甚至毁灭她的国家,有一天她知道会怎样恨你!”慕胤激动地喊出心中早就想说的话!月光中,他眼中闪闪发亮!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凛冽的目光射向他,带着危险的警告。 慕胤禁了声,仍看着他。 烈火焚烧,薄薄一张纸怎包得住?恩怨重重,千丝万缕,自是剪不断,理,却还乱。 辽国犯边,在雁门关一带挑起战火。 雁门关一直有杨家军镇守,杨家主帅杨业有“杨无敌”之称,其七个儿子更是个个英勇善战,随父出军,战无不胜!一直是辽国心腹大患。而此次辽国竟敢在雁门关挑起战事,看来必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准备一举灭掉杨家! 皇上思索再三,加上潘仁美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决定应该彻底解决辽国的威胁!不顾杨业及众臣的反对!执意全面攻打辽国! 朝堂上,潘杨两家依旧展开了一番唇枪舌战! 潘仁美自是不肯放过杨家,老谋深算,怂恿皇上:“我皇得天佑,契丹区区小国,敢犯天威!若不铲除,将来必是我大宋心腹之患!” 杨业忠心耿耿,知道契丹人骁勇善战,加上北院大王耶律寒精明狡诈,足智多谋,若贸然攻打,恐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说:“皇上请三思,辽国兵强马壮,此次蓄意挑起战火,其中必定有诈!” “杨元帅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天朝圣威,难道还怕了区区契丹蛮夷?杨元帅莫不是暗中勾结了辽国,另有打算?” “杨业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怕这无中生有的指责,只是这时万不可贸然攻打辽国!” “杨元帅号称‘杨无敌’,一直让契丹人闻风丧胆,屡次作战都是战无不胜,这次只要杨元帅披甲上阵,一定能助皇上铲除这心腹大患!”潘仁美改为蓄意的恭维,挑唆皇上出兵。 “皇上请三思。”杨业实在无话可说,这朝中口舌之争,他自是略逊一筹,可是谈起行兵打战,布阵谋略,潘仁美岂是他对手! 皇上略微思索一阵,说:“潘丞相说得对,辽国将来必是我大宋心腹之患,若不铲除,后患无穷!” “皇上!”杨业还想多做劝阻。皇上却挥手打断他的话:“此次出征,朕会御驾亲征!” “皇上圣明!”潘仁美立刻跪下大肆恭维。 “此次定一举灭了辽国,还我大宋百姓安定!” 杨业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好随百官一起山呼万岁。 “皇上。”末了,潘仁美又说,“臣听闻德锦公主曾被契丹人俘虏,想必对此次出征会有帮助,是不是将公主也带上?” 皇上沉吟片刻,道:“就依丞相所言。” 杨业觉察到了这其间一定有什么不对,想要开口时太监已经喊了退朝,皇上也走了。 空落落的朝堂上,杨业深深叹息了一声,回声响遍了每个角落。 官场风云,战场杀生,岂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决定的。 德锦公主要随军出征的消息也传回了后宫,朝廷的事,嫔妃们从不过问,可这次皇上竟然亲口说让德锦公主跟随大军讨伐契丹人,似乎有点儿匪夷所思。 景安宫。 柔妃死死地把门关起来,用身子挡着,歇斯底里地说:“我不准你去,我不准你去!就算抗旨杀头我也决不允许你去冒险!” “娘,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跟着去不会有危险。”德锦试着去宽慰她,可却让她更加激动了。 柔妃边哭边大喊:“就是因为是皇上的意思,我才更不能让你去,他能狠心让你做欣宁公主的丫鬟,就不会在意你的生死!他不会保护你!” “不会的,娘,他始终是我的父皇啊!” “我知道,你还是对被困在辽国的林小姐念念不忘,你是想去的对不对?”柔妃慢慢滑坐在地上,哭泣着。 被她说中了心事,德锦直直地跪了下来:“娘,海姐姐是为了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若不去救她,就是无情无义,您要我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吗?” “你忘了你对我发过的誓言了吗?”柔妃看着她,泪光点点,此时眼中似乎藏了让人读不懂的玄机。 德锦怔住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怎么忘得了? 她跪下来,流着眼泪抬起右手:“我德锦发誓,这辈子决不离开大宋,否则……” “否则就永远失去我这个娘,失去所有你爱的人!” 德锦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涌出来,“否则永远失去我娘,失去所有我爱的人!” 她的泪水突然间像止不住的洪水一样爆发了。 “你若离开大宋,便会永远失去我和所有你爱的人!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没忘!”她哭喊着跪走到她面前,“娘,就这一次,我求求你,我不会再想立功,我只跟着去,我会保护自己,我一定会回来。” 柔妃搂住她:“我就是不想离开你,德锦,我只有你了。” “我发誓,无论如何会好好保护自己,还有四郎,我跟着他,他会保护我不受一点儿伤害。” 柔妃默默垂着泪,放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进了房,关上房门:“你去,我不拦你。” 德锦怔仲地看着那扇门,无法自拔地哭起来,越哭越激烈。 香灵躲在门后跟着默默地垂泪,她有一种感觉,诀别的感觉,比上次公主离开时还要深刻的感觉。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一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德锦来到天波府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气氛,进了客厅,所有人都在,可是都不说话。 她看见四郎,却故意不理他,跟七郎坐在一起。 杨夫人拿了好多平安符,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口中絮叨着:“要记得平平安安,为国效劳是我们杨家的光荣,你们要时时刻刻不能忘了保家卫国,有国才有家……” “好了好了,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次去又不是送死,别说得像诀别一样!”杨业故意大声说话,想要驱散空气中阴霾的感觉。 “哎,你们哪一次出征我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嘛,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担心。”杨夫人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是大人了,六郎和七郎都还小,你们几个哥哥要好好照顾他们,德锦是女孩子,你们不许欺负她,要好好地保护她,安全带她回来!” 她递给德锦一个护身符,说:“好好跟着他们几个哥哥,别出事。” 德锦冲她笑了笑,用力点头。 七郎笑嘻嘻地接过护身符,在德锦面前晃了晃:“跟着七哥哦,七哥会保护你的。” 坐在旁边的杜金娥立刻给了他一拳:“不要脸!你是什么七哥,在这里所有人都比你大!” “要你管!凶婆子!”七郎反驳了一句立刻跑到四郎那边躲着,生怕再吃一个拳头。 金娥坐到德锦身边,眨着眼睛问:“德锦公主也要跟着去吗?为什么?” 德锦摇摇头,清亮的眼睛里也满是不解。 “你也不知道吗?真奇怪,皇上让你跟着大军出去,不怕出事吗?” “闭上你的乌鸦嘴!”七郎在远处大喊,却不敢过来。 德锦笑起来:“当然不怕,所有的哥哥都会保护我啊。”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四郎,却见他正跟端娘说着话,不觉心里又有些生气,却不敢表现出来。 空气又仿佛冻结了起来。 清早她便早早起了床出来了,去娘的房里看了一下,她似乎一夜没合眼,坐在窗边,周身像围绕着晨间的雾气,有些幽怨。她进去时她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眼睛里突然蒙了一层水汽。 “我走了,娘。”德锦跟她道别。 柔妃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窗外,像是没有听见。 天气很凉,她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也不觉得冷。 德锦拿了外衣给她披上,说:“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别生病了,让香灵跟你说说话。” 她还是沉默不语,德锦只好出去了,走到门边,她才听见她像是叹息一样幽幽的声音传来:“一定要回来。” “嗯。”她点点头,继而快步走出去,一边走,眼泪一边就掉了出来。 香灵追着她哭了好长一段路,她已经嘱咐过她了,好好照顾娘,陪着她去散散心,说说话,可是她不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毕竟她这个身为女儿的走了,还指望母亲能真正快乐吗? 有时候,上天的安排让她迷惑,当日她死心塌地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做个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的巾帼英雄,可父皇偏偏不给她机会。现在她什么也不想了,心中也平静了,父皇却又要她出征。 她是女儿身,纵然学了功夫还是不抵男子,父皇从不关心,也许从她出生那天,她就不知道一位父亲是要怎样做才算合格。 此次全力攻打大辽,连她都清楚,胜利是多么遥不可及。皇上一意孤行,真是这么多年被契丹人逼得忍无可忍了。 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皇上御驾亲征,非同一般,挑选出来的近卫队全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杨家除了七郎最小之外,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轮流守在皇上身边。 出发时是早晨,空气凉得有些刺骨,杨家将个个身披战甲,手握长枪,骑着马分两排跟在皇上的车辇后,没有风,他们的披风却轻轻地飞舞着,丰神俊秀,杨家的男儿个个都俊朗无比! 德锦和七郎并排骑着马,她看见平日里对七郎凶巴巴的金娥此刻也在挥泪跟他告别,心中不禁多了一份惆怅,回首看远处矗立的皇宫,不知那宫闱深处,此刻是不是也有人挥着泪送她走。 一种悲凉的感觉席卷了她,这一别,究竟何年何月再重逢? 放眼,送行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有年迈的父母,年轻的妻子,年少的孩子,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此离去,也许从此不复返,或者,她们是在送他们去死! 自古战场风云,你死我活,即使打了胜战,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分离是满腔愁思涕泪横流依依不舍的,重逢却是遥遥无期。 几十万大军绵延了千里,浩浩荡荡出了汴京城,往长城的方向去了。 汴京城上空开始布满了乌云,黑沉沉的,不一会儿,竟下起了细雨。 是在送别吧,这样的细雨绵绵,仿佛三月里江南,梅子黄时,细雨纷纷。 怕往后,再也看不到这样温柔的冬雨了,细牛毛似的纷纷扬扬。从此,金戈沙场,铁蹄飞箭,沙场埋忠骨。此一别后,万里春闺里,几回梦回与君同,怕只是孤魂化蝶入梦来。 烽火无端连天起,惊破鸳鸯梦。 德锦公主被安置在随军的御医中,没事时跟着御医学习一些包扎止血的技巧,了解一些战场中突发的病症,以防急用。 虽说她是因为对契丹人有些了解才被允许跟着大军出征的,但是实际上,皇上并没有问过她什么,她变得倒无关紧要起来了。 大军抵达雁门关,皇上下诏兵分三路:东路由大将曹彬、崔彦进率主力从雄州出发北攻幽州;中路由田重进统率,由定州攻飞狐;西路由潘仁美、杨业统率,出雁门关,攻朔州,寰州、云州,应州。最终大军于幽州会合攻打由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寒统率的辽军主力! 幽州是要塞,必须万无一失,故而将主力都放在攻打幽州之上,西路军虽有潘仁美和杨业两位大将统率,英勇无敌的杨家军自是不怕契丹人!然而大军出发前一刻还是十分令人担忧的。 辽国北院大王骁勇善战,却从未与杨家军正面交锋,每次两军交战,他只作为幕后军师,深谋远虑,雷厉风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此次,他亲自出战,必定已成竹在胸! 营地外,湖边。 “锦儿,皇上不让你跟着我们去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着我们凯旋而归!” 杨家七个兄弟并排躺在湖边绿茵茵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得令人心醉。 “我不跟去,可是你们要小心,听元帅说,那个耶律寒很厉害呢!”德锦跪坐在草地上,正对着七个兄弟,拔了青色的草茎,拿在手里编织。 “是啊,听说那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每次我们杨家军遇上他总要损兵折将,失去多少兄弟才取得胜利。”杨五郎望向她,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他生性残暴,为了权利甚至杀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六郎愤愤地捶了一下草地,坐起来,“这次一定要杀了他!以除后患!” 德锦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她皱了皱眉,抬头望着六郎笑:“六哥哥,你若是杀了他,回来立了功,父皇一定会把柴郡主许配给你的。” 六郎顿时红了脸,重新躺下,嘴里咕哝着:“谁娶她?” “锦儿做什么呢?”七郎好奇地跑过来,拿起她放在裙子上的用草茎编织的圆圈,左看又看,又问:“这是什么东西?” “指环啊,把你们全都套住,你们就都会回来的。”她天真地眨了眨眼,一个个把那些青色的草环分给他们。 “傻瓜啊,这个怎么套得住?”七郎依旧不解,迟迟不肯戴在手指上。 “不要还我!”她生气了,一把要夺过来,七郎却又笑嘻嘻地戴在手指上,朝她晃晃。 “四哥,你被排斥了。”六郎见德锦没有把指环给四郎,小声在他耳边道。 四郎艰涩地笑了声,起身要走,德锦把指环拿给七郎,让他送去,自己一个人跑了。 他握着那个青色的指环,看着她跑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要多久,她才会原谅他?或许是一辈子! 大宋东路大军一路开往幽州,不料半路上遇到契丹人伏击,大将曹彬、崔彦进自恃军备精良,又是主力军,率众正面迎敌,辽人且战且退,一路退到岐沟关,曹彬、崔彦进恐防有诈,见辽人根本无正面交战之意,一路上只是引他们步步深入,已觉得不妙,连忙让大军撤退,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岐沟关四面,突然涌出无数辽兵,弯刀胡马,个个高大威猛。 “有诈!”将军曹彬大叫一声,让大军立时慌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 辽兵迅速歼敌,大宋百万大军如洪水决堤,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高山之上,耶律寒高坐于马背上,猎猎大旗划破天际,天空乌沉沉一片,黑云压顶,下面刀光剑影,厮杀声震耳欲聋。 他面无表情,对一切杀戮漠然视之。 马蹄践踏,尸骨未寒,已成泥。 烽火硝烟,弥漫了半边天,鲜血骨肉,染红了辽阔的土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大宋的战旗一支支倒下…… 耶律寒冷冷地扯扯嘴角,调转马头,对着身后一干人等道:“全力围剿中路军!” 杨业及潘仁美率领西路大军,一路上歼敌无数,势如破竹,朔州、寰州、云州、应州皆收回!大军士气大振,奋勇前行! 消息传回皇上耳朵里,龙颜大悦!然一直未有东路大军攻打幽州的消息,也不免担忧。 西路大军节节胜利,大军直抵桑乾河。 目前,只等东路和中路大军汇合的讯号,大军便可一举夺回辽人手中的幽云十六州!然后直捣黄龙,攻破临潢府! “爹,孩儿觉得,此次胜利未免太容易……”杨五郎疑惑不已,一路上战果累累,可契丹人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吗? 杨业也深觉其中疑点重重,可胜利在望,他不能打击士兵的士气。 潘仁美却老奸巨滑,顺手捋着胡须,笑道:“贤侄多虑了,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士气大受鼓舞,作战自然比平时勇猛。” 杨业也只好叹口气说:“怕只怕耶律寒另有阴谋。” “一个耶律寒怎么敌得过杨家军。”潘仁美轻笑。 辽国主力军攻破了大宋中路大军,两万大军无一生还! 耶律寒当真残忍至极,斩草不留根! 东路、中路败北,杨家军成了孤军深入! 德锦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她走出营帐,看着远处一片空阔,茫茫四野,竟是看不到尽头。 大军压境,耶律寒调集十万精锐之师,全力攻向寰州,寰州转眼危在旦夕。 杨业这才得知东路大军和中路大军已然全军覆没,悔恨至极,辽军攻来,寰州城中无数百姓性命不保! 危难之间,杨业请求潘仁美护送百姓迁往代州,同时再向皇上请求援兵! “我带领大军同辽人周旋,丞相回去请求援兵,待我将辽军引至两狼山,你们埋伏在那里,一举攻破辽军主力!”杨业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潘仁美满口答应了,带着寰州百姓立刻撤出。 “爹,为什么让潘仁美那个奸贼先走?他若是耍什么诡计……”七郎不满地抱怨。 “如今国家危在旦夕,要是留下潘仁美定会落得曹彬,崔彦进的下场,杨家军从来由我指挥,不会听令潘仁美,留下他只是祸害!” “可是……”七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他杀死了潘豹,潘仁美难道不会挟机报复? 黑云压城。 金麟不开。 寰州一破,杨业带领部队转战两狼山。 两狼山地势险要,两座主峰高耸入云,适合固守,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占据了如此有利的地形,要等待皇上的援兵,应该可以撑得住。 满天的烟尘里,耶律寒冷眼看着纷飞无情的血肉,看着杨家军几乎毁于一旦地在他手里苟延残喘。 天空灰暗,鬼眼一般阴霾,不透一丝光,那被黑云掩去了面目的金乌,隐隐泛红。 兵败,便如山倒,杨业看着多年来朝夕共处的子弟一一倒下,一如秋叶飘零。 还有他最疼爱的儿子…… 耶律寒单手提起一个人头,穿过漫漫飞烟,冷笑。杨业头昏目眩,老泪纵横。 “大郎!”悲恸的哭声震天动地。 “是他!”四郎瞳孔慢慢收紧,然后不断扩大! 那日夜色浓重,那个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恐怖男人! 竟是他! 原来他便是辽国北院大王! 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天塌地陷。 “四郎五郎,你们掩护七郎突围,去请援兵!” 潘仁美果真公报私仇!他撤出了寰州却没有立即去向皇上请援兵,而是以沿途清理敌人余部,以保护皇上为由停留了数日。 见到皇上之后,潘仁美隐瞒军情不报。 这几天来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德锦坐卧难安,终于盼到了潘仁美回来,她顾不得许多便跑去问。 “杨七郎突破重围,已经快到了。” “果然是那小子来!正合了老夫之意!” “丞相要怎么做?” “杨七郎打死我儿潘豹,我要将他五马分尸!”潘仁美眼露凶光,阴狠地笑着。 帐外 “七郎……”德锦害怕得低低呼了一声,转身便跑。 她预感着发生了不好的事,一颗心七上八下,忙着去见皇上。 皇上正在用膳,她不顾礼法地闯了进去,跪下说:“父皇,杨元帅中了埋伏,您快派援兵啊!” 皇上停了膳,说:“这样的事为什么丞相不跟朕说,要你来说呢?” “潘丞相公报私仇,想置杨家于死地,七郎突围出来请援兵已经在路上了,可是潘丞相却要害他!” “胡言乱语!”皇上拍案而起,“你呆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前线的事!” “我……”德锦正欲言,不巧潘仁美却进来了。 他在外面已经听到了她的话,这时又装得什么事也没有,跪在皇上面前:“老臣护送寰州、云州、应州、朔州百姓离开战地,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杨家军个个英勇善战,打得辽军落花流水,痛快之极。此时,怕是杨元帅已经胜券在握了,不日即可收回幽云十六州!” “胡说!既然好好的为何要迁走百姓,你分明在说谎!”德锦不可抑制的愤怒,杨家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她心里那么不安,怎么会没有事? “那是杨元帅作的长远打算,百姓无辜,将来我大宋要灭辽,自然免不了更多战争,这是杨元帅体恤百姓啊,公主。”潘仁美奸猾地对着她笑。 “父皇……”德锦抬起头看着皇上,希望能抓住点什么,然而她却失望了。 皇上勃然大怒,大喝:“来人,将德锦公主拉下去,不允许她再来见朕!” “昏君!”德锦突然站起来大骂一声,她死死瞪着皇上,瞪着这位受万民敬仰的九五之尊,眼中满是不屑,“你听信谗言,不顾杨家将的生死,你对得起精忠报国的杨家吗?你不配做皇帝,不配!” “你……”皇上浑身发抖,指着她,“你说什么?” 德锦倔强地扬起脸,无所畏惧地说:“我说你是昏君!你根本不配受万民敬仰,不配杨家为你出生入死!” 啪! 皇上一个耳光下来,德锦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脸上红肿了一大块,嘴角缓缓流出血丝。然而这次,她没有再默默承受,就算他杀了她,她也绝不再向这样的人屈服! 她站起来,擦干嘴角的血丝,冷冷地看着他,有些同情地说:“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是非不分,从小我就知道,就是因为我当你是我的父亲,所以才忍受了你那么多年。可这些都不重要,我最恨的是,你从来没对我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还敢那么大言不惭,不知羞愧让我为你做事!是我傻,是我还盼望着有一天你会醒悟,会发现,你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她眼中盈满泪水,华光闪动。 “拖下去,拖下去!”皇上不知所措,浑身颤抖着,他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指责,而这样的指责,不是让他愤怒和难堪,而是让他害怕! “不用,我自己会走,你不救杨家,我去救!” “你……” 德锦掀开明黄的帘子,傍晚的阳光洒进来,在她身上沉淀成一种似云似雾的光晕,刺得人睁不开眼。 “抓住她!”皇上惊慌地大喊。 侍卫跑出去,德锦已经跨上马背,背上弓箭,抽出腰间的红色软鞭,扬起下巴看着他们:“杨家忠君爱国,你们谁要拦我?” 侍卫面面相觑,垂下手中的武器,没有人再上前一步。 “多谢。”她策马飞奔而去,卷起的沙尘在鲜红的阳光中融合。 “皇上,让老臣去追公主吧,前面一路上都有契丹人,公主单独出去恐怕不安全。”潘仁美适时出来说话。 ”去吧,去吧。“皇上摆摆手,转身进了大帐,忽然间感觉身心疲累。 潘仁美阴险地一笑,看着远处德锦快要消失的身影,眼神阴毒。 父皇不救你们,我来救!就算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生不能同日,死我再不愿错过!你们才是我的家人啊!对我好的,爱护我的,把我当作亲人一样看待的,是你们啊! 马蹄飞奔,她四处搜寻。 七郎,七郎,你快出现! 她在心中祈祷,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臊的气味,她更加害怕,催着雪儿快跑。 “七郎!七郎!”她大喊起来,四周空无一人,她的声音回荡着,在天地之间回响。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她面前出现的那一刻她激动得滑下马背,飞奔着跑过去。 “七郎!” 七郎勒紧缰绳,看清人后,惊讶不已:“锦儿,怎么是你?” “不要去,潘仁美等着要杀你,你不能去。”德锦看着他满身血迹,狼狈不堪,哭了出来。 “潘仁美!”七郎握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一败涂地,我要让他偿命!” “你不能去送死,七郎,潘仁美要为潘豹报仇,他不会放过你!” “可是锦儿,爹和哥哥们都等着我请援兵去救他们,我如果贪生怕死,他们怎么办?”七郎年少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和污泥,还有些孩子气的声音却充满了沉重的沧桑感。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德锦啜泣着靠着他,心里充满了矛盾。 她不能让七郎送死,更不能置杨元帅和四郎的生死于不顾! “老夫就是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一阵阴风吹过,德锦蓦地转身,看见潘仁美阴险的笑脸。 “快走!”七郎先一步拉着她转身,却不料身后也出现了大量潘仁美的人! “我儿潘豹被你打死,你认为,老夫真能那么容易就饶了你?”潘仁美步步紧逼。 七郎护着德锦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兵器,他猛地挥起杨家枪,朝那几个人打去,德锦也趁此时发起进攻,珠联璧合,杀开一条路冲出去。 “快跑!”七郎跟在后面护着她边跑边战。 潘仁美阴冷地看着他们跑了一段路,才下令:“给我射!” 于是,几百人齐刷刷搭弓,射箭! 箭如虹!划破空气,呼啸有声,撕裂了夕阳沉下的天空。 七郎突然快跑一步,从后面一把搂住德锦,紧紧抱在怀里。 “锦儿……”他轻吻她的发丝,幽幽的香气盈满了他的鼻腔,一片芳香馥郁。 “七郎?”德锦随着他停下步伐。 “假如有来生,让我做哥哥好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像四哥一样保护你。”七郎在她耳边轻声地呢喃,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从容不迫。 撕裂的空气铺天盖地,七郎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她听见血肉分离的声音。 “七郎……”她的泪水滑落,紧紧抓着他的手。 “我希望你只是我的小公主。”嘴角一滴滴滚落的鲜血滴在她的衣领上,白色的布料中盛开一朵朵鲜艳的花朵,茫茫雪野中,傲雪凌寒。 “七郎!七郎!”德锦失声哭喊起来,挣扎着要为他挡开那些雨点般的箭矢。 “去找四哥!”他大喊一声,铆足了全身的力气把她朝前狠狠推去! “七郎!”德锦跌下前面一片斜坡,那一瞬间,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泪雨滂沱。 七郎对着她微微一笑,猛抽回手,双手握紧红缨枪,转身为她挡开枪林箭雨。 滚落的一刹那,她看见无数的箭矢射进了他的身体,万箭穿心! 七郎重重将红缨枪插进泥土里!支撑着他风雨飘摇的身体如坚固的城池般屹立不倒! 爹,我没给您丢脸,就算死,我也不像潘豹一样跪着死去,我是站着的。 哥哥们,要是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夸我,我真的长大了,我不是最小的弟弟,我是杨七郎! 锦儿,我比你先死,来生,我就比你大了,我可以做你的哥哥了对吗?你一定要记住,我是你的七哥。 娘……金娥…… 他睁着眼望着前方,望着潘仁美,望着那些举着弓弩的人,屹立不倒! 辽军十万大军如虎狼之兵,席卷山河,所到之处宋军兵败如山倒,弃甲丢盔。 两狼山一片血海深渊,杨业顽强抵抗,危亡之时,已经猜到皇上被潘仁美蒙蔽,于是转而让杨五郎回去向八贤王请援。 杨家将只余不到两千的兵力,与辽国十万精锐部队殊死搏斗。 激战中,四郎的胸口突然猛烈疼了一下。 “七郎……”他回头看着身后,鲜血染红的大地杀声震天。 身上许多地方受了伤,自己的血同敌人的混合在一起,难以分清。 八贤王手握三万大军,驻守在雁门关以东,准备作为夺取幽州的后备军,此次出征,大宋作了十全的准备,万无一失。 杨五郎快马加鞭,身上到处是流血的伤口,疼痛难忍,他却已经麻木了。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请援兵救爹和兄弟们,这场恶战杨家已经损失惨重了,大哥二哥阵亡,七郎久无音讯,其余各人都身负重伤。 经过密林,前方忽然一阵马蹄声震耳欲聋,他警惕地握紧手中长枪,一步步靠近。 “不要过来!” 听到这一声惊恐的喊声时,他策马飞奔过去。 林深处,十几个高大的契丹人围住一个女孩,他们全都清一色黑色装扮,斗篷遮住脸,手持银色弯刀。 五郎心中一紧,这样的装扮,似曾相识…… “不要过来!” “锦儿!”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顿时乱了七八分,毫不多想,便冲上去。 那群辽兵见有人来,没有丝毫慌乱,也没有全部出动迎战,两边各一个出来,与五郎交战。 杨五郎吃了一惊!契丹士兵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即使以一敌一百,他也游刃有余,可是今天才两人,便教他招架不住。 两个契丹人神勇无比,力大无穷,一刀挥下,有如千金压顶,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扔掉兵器! “五郎!”德锦紧张地看着他,忽然之间觉得好绝望,刚刚面对了七郎的死,现在又看着五郎受困。 眼前还剩下十一个人,他想要硬战根本不可能! “你走,你走,不要管我!”她冲着他大喊,身心疲累,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和血渍,领口上还留着七郎的血迹,那些如同寒梅朵朵盛开的血印。 “我不能丢下你,锦儿,我会救你!”五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全力以赴应战。 “我不要你为我而死,七郎已经死了,我不要你为我而死!快走!”她抬头迎上前面一个契丹人的眼,倔强地望着他,“放他走!” 那个契丹人冷冷笑了声,伸手过来抓她。 德锦决绝地看了一眼五郎,抽出腰间的软鞭,猛地攻向这他们! 他们早已料到她会出招,同时朝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冷的光。 然而,她却没有与他们作战,转身对五郎大喊:“走啊,不要管我,快走!” “锦儿!”杨五郎睁大眼睛看着她疯狂冲向那些契丹人锋利的弯刀! “走啊,走啊!”德锦清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她不顾生死朝着那几把银亮的弯刀冲去。 杨五郎终于摆脱两个契丹人的围攻,正欲去救她。 “去找八贤王,五郎,你要救的不是我!而是杨家军!” 他握紧长枪,悲恸地大吼一声,转身跨上马背。 他迎着呼啸的风,树枝划伤他俊朗的脸,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大王有令!活捉德锦公主!” 为首的契丹男人一声令下,十几把弯刀齐齐收起,银光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德锦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带走!”那个契丹人跨上马背,将她绑起来横放在马背上。 十三铁骑绝尘而去。 “皇上,前线战事吃紧,杨业派了杨五郎回来求援。” “既然请援,那还不快派兵!”皇上立即下令田重进率留守的两万大军前去增援。 “且慢,皇上。”潘仁美阻止道,“杨业虽派了杨五郎来,但却是朝八贤王驻扎的军队去,臣恐怕……” 皇上眯起双眼,冷静下来思考,“爱卿是说……” “老臣奉命去追德锦公主,不料半路遇上辽兵,说也奇,那些辽人不但不伤害德锦公主,还同老臣的人马打起来,带走了公主。而此时杨五郎又找八贤王,这其中疑点多多,皇上还是请三思。” “辽人带走德锦?” “正是。” “那杨家军在前线战事吃紧……” “前线的事咱们在后方又怎么会知道,杨业、八贤王若与辽人勾结,八贤王的军队又在我们后方,到时候他们想造反,前后夹击……” “把杨五郎抓回来!朕要亲自审问!”皇上心生恐惧,下令捉拿杨五郎。 两狼山战况激烈,宋辽双方苦战,宋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两狼山主峰上,黑色披风迎风展开,像一只巨大的雄鹰展翅翱翔。 耶律寒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他漫不经心看向身旁主将:“区区几个宋兵,你要让本王等多久?” “大王恕罪,杨业父子身手不凡,属下会全力以赴!”主将惊恐地跪下,生怕惹怒了他。 这时,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契丹男人走上来,轻声在耶律寒耳边说了些什么。 耶律寒眯起双眼,望向对面山崖上。 狂风怒号,她一头黑发胡乱飞舞,一身白色显得那么突兀。 “慕胤。”他散漫地开口,“吹响号角。” “大王。”慕胤跪下来,“属下不能。” 耶律寒冷冷地笑了,“你若是爱上她,便是与本王为敌。” “属下只是不忍心让一个无辜女子卷进战争。”慕胤不卑不亢地说着,忽然间,对面山上响起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他猛地抬头。 激战中的两国将士同时抬起头。 号角声一阵又一阵,像宣布死亡的讯号在天地之间回响不绝。 契丹人推着德锦走到山崖前:“宋军听好了,这是你们的德锦公主!若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投降!” “锦儿!”四郎认出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禁慌乱。 “爹,怎么办?那是德锦公主!”六郎焦急地说。 杨业一言不发,只是抬头看着山崖上。 德锦忽然明白了契丹人要活捉他的原因,她看着被困在山谷中几乎全军覆没的宋军,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她愤怒的眼睛看向对面山崖上狼图腾旗帜飞舞的契丹人!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还是看清了那个站在最中间,被黑色的铁骑军和契丹将领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的黑衣男子。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她,一瞬间,她清楚了!原来,所谓的辽国北院大王,就是他!她早该料到,他这样的人,身份绝对非同一般!可是,后知后觉,她才后悔不已,她早该杀了他的!而她却救了他! “快点投降,否则德锦公主必死无疑!”抓着她的契丹人狂妄地大笑。 “你们休想!”德锦一边挣扎,一边看着脚底下,高高的山崖,将下面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她甚至看不清,看不清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人。 然后,她昂首,目光凌厉,瞪着耶律寒,疯狂地喊:“你该死!你该死!我后悔救了你!你这个恶魔!” 风怒号,她喊得凄厉,挣开两个勇猛契丹男人的钳制,冲上前,手指着他:“我不会让你得逞!” 天空悠远,她的泪屑纷飞无情,纵身一跃。 就在所有人惊呼之中,她像断线的纸鸢飘下山崖。 “锦儿!”四郎扔下兵器,狂奔过去。 她不能,她不能! 耶律寒猛地冲向前,像掉进千年的寒潭中,全身冰冷,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大王!”众将士慌忙上前。 而他却突然停住,眼中一片阴翳。 “慕胤大人!”众人这才看见,早一步,慕胤已经跳下山崖! 他在空中几个踢转,借着峭壁的冲力,迅速挽弓,射箭! 他抓着箭尾的绳子,像风一样跟着射过去! 她张开双臂,飘落的身体如同羽毛,在风中飘摇,空气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风托起她如丝如锻的黑发,纠缠不清。 这三千烦恼丝,牵扯了三千愁缘,终于要结束!她闭上眼睛。 骄阳暴晒,地面汩汩的鲜血,被蒸腾得冒着热气,袅袅上升。 一双大手在半空将她接住,她终于没有掉进那一泊血水中。 “傻丫头。”他搂着她,在她耳畔怜惜地说。 “慕胤。”德锦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胸前哭起来。 慕胤一只手抓着绳索,一只手抱着她悬在半空。 “杀!杨家军一个不留!”耶律寒暴怒的声音从山顶传来,他收紧手指,关节泛白。身体里,某个地方裂开了。 辽军气势如虹,箭似飞蝗,手中弯刀砍瓜切菜一般。 耶律寒唇角狠狠抿成一条线,眼底泛着冷光。 杨家军瞬间被冲散,孤军奋战,浴血。 被冲到战场中心的三郎孤身一人独挡十万大军! “爹!”他横扫千军,硬是以一支杨家枪将十万大军挡在身后,看着父亲和兄弟们退至陈家谷。 “不!”她的瞳孔一瞬间扩大,眼中呈现一种恐惧的蓝光,熠熠生彩。 十万大军如洪水决堤,马蹄踏着他的身体而过,血肉横飞。 “三郎!”德锦从半空狠狠坠落,鲜血溅起来染红了她的脸,她眼前一片鲜艳的红色,泪水冲洗着扑面而来的风沙。 远处,厮杀声,惊心动魄! 烽火硝烟,被鲜血浸透的枯草惊艳一地。 她颓然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望着那一地血肉模糊,那满地,满地的三郎,被狠狠践踏,要怎样,才能让她再看清他的面目。 “三郎,三郎!”她仰天痛哭,千万的碎屑,她不敢触碰。 暴雨忽然倾斜,一地血水横流,铜色盔甲,渐渐显露闪亮的颜色,她轻颤着双手,从满地的血肉中,拾起一枚青草茎的指环。 张开右手,掌心被指甲深深嵌进去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她还握着另一枚指环。 “七郎……三郎……”她悲伤地望着,“套不住,原来它真的套不住。” 她忽然站起来,追着大军渐渐远去的厮杀声,昏黄的夕阳中,她迎着漫天风沙,践踏着满地枯草与断箭残枪,血水飞溅起来她一身鲜红。 直到夕阳沉落,直到满天繁星,直到她再也听不见那震天动地的厮杀,直到空旷的四野吹来寒冷的秋风。 天上一轮明月。 “四郎,四郎……”她像梦呓一样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站在天地黑茫茫之间,她什么也看不到。 “四郎!四郎!”她的声音传出很远,却只有同样的声音传回来。 “我不跟你生气了,我再也不会惹你不高兴,我求求你回来。”悲凉的风中她的衣裙纷飞如蝴蝶的断翅,沾染着千万人的鲜血,她像背负了千金的重担再也直立不起来。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马蹄声由远及近,明亮的火把排成长龙蜿蜒而至,照亮她的脸庞。 她仰起头,清澈的眼中泪光点点。 契丹大军如山一样屹立在她面前,她呆呆望着。 大军突然分成两排,耶律寒骑黑马,黑衣黑发与夜幕连成一片,缓缓向她走来。 他面无表情,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嘲弄,带着不屑,居高临下看着她。 “带走!”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飒飒风声中被传得很远,火光跳跃,他的脸看不清。 德锦默默地站着,任由契丹人再次用铁索锁住她,将她狠狠扔进囚车。 昼夜交替,当阳光再次照亮她的双眼时,她才知道,原来失去了一切,希望幻灭时,生命中,竟还会有天亮。 那场战事非常惨烈,宋军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杨业被辽军困守在陈家谷外的苏武庙。 “杨无敌”的声威早已名震四海,他是北汉降臣,辽国皇帝想要收为己用,料想其能降宋就必能降辽。 苏武庙对面高高矗立的,正是当年汉将李陵为表彰自己的功绩修造的碑,名为“李陵碑”,后来李陵被匈奴俘虏,投降匈奴,后人便在它对面修造了苏武庙,以衬托苏武入匈奴几年依旧不屈的精神。 辽国大军将苏武庙围得水泄不通,杨业走投无路,绝食几天几夜。最终,为表自己忠君爱国之心,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 那时阳光炽烈,满地的枯草落叶,杨业血溅李陵碑,大辽士兵无不感怀。 耶律寒冷眼旁观,眼中有一种快意的光。 那一瞬间,德锦紧紧抓着囚车,一只手伸向前,手心里握着的两枚指环掉落在草丛中,她睁大眼睛看着,甚至忘了哭喊。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就这样倒塌,分崩离析。 “杨……”她嘶?的嗓子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旷野的风吹着她散乱的发丝,四周安静极了,风声像咆哮的野兽,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慕胤默默骑马挡在她的面前,将被鲜血染红的李陵碑与她隔开,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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