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妃人生若只如初见_契丹王妃人生若只如初见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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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王妃——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时间凝结成冰,她的思维亦如此,不能思考,不能转动。 那句远得仿佛几千年以前的话,她却无比清楚,无比的熟悉,那是五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话语。 那个充满惨白月光的秋夜,那个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恐惧的夜晚,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夜晚…… 他那时,锦帽貂裘,笼罩在白晃晃的月光中,就像从天而降的神。事实上,他在她心里就是神,从天上降临来拯救她的神!她生命的源泉,她的灵魂,她所有的信仰,惟一支撑她幼小心灵的支柱,她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希望,都源自他! 〖1〗〖1〗 骄炎的烈日行在当空,洒下灼热的阳光,照得地上像火炉一样,闷热无比。 景安宫的花草蔫了垂着头,知了热得受不了,躲在茂密的枝丫间放声鸣叫。 清秀的少女手里抬着粉红色的纸伞,手里捏着的手帕几乎挤出水来。她不停地帮跪在地上的女孩抹着如雨的汗水,自己的脸上却一片潮湿,凝聚起的汗珠子顺着她被晒得通红的脸颊滚下,落在青石的地板上,转眼便蒸发了。 “香灵,你进去吧,我不用你管!”跪在地上的少女倔强地偏过头,两颊通红,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渗出,美丽清灵的大眼睛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她只想证明,证明她是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母亲的! “公主,奴婢求您了,听娘娘的话,不要去啊!辽国可不比大宋,那里可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啊!要是您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叫……”香灵用袖口抹着脸,汗水和泪水和在一起,弄花了她一张清秀的小脸。 “我说过了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女孩坚定的目光紧紧锁住院前的雕花木门,似乎这话是对着那扇门所说。 香灵欲言又止,转眼看去,不禁喜上眉梢:“朗少爷!” “锦儿!”拱形花架下走进一抹纯白的人影,带着温柔的笑容融进了这所盛夏的院子里。 跪在地上的女孩两眼一亮,顿时转过身去,急着站起来,却不料跪得太久,膝盖疼得没了知觉,两脚一软便栽了下去! “小心!”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把正要栽倒在地的女孩稳稳接进怀里,眼里的温柔似是满得要溢出来。 “四郎!”女孩晶亮的眸子顿时笑成两轮弯弯的皓月,酡红的腮边蒙上一层娇羞。 把她放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杨四郎细心地揉着她跪得肿痛的膝盖,语气关切:“听说你要随行护送林家小姐去辽国,这是真的么?” “嗯。”她坚定地点头,“只要我证明了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同哥哥们相比,父王定会同意让我带兵把辽国打退,只要我立了战功……” “荒唐!”院前的雕花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位衣着素雅却姿态高贵的女人瞪着眼望着坐在石凳上的少女。 “娘!”她站起来,双腿已经不那么麻木了,但仍有些微微的颤抖。 “见过柔妃娘娘。”杨四郎恭敬地上前行礼,顺便挡在女孩面前,阻止她再说话。 柔妃语气稍显平和:“德锦,听娘的话,别去。” 德锦公主扬起通红的小脸,对着她:“我一定要去!”曾几何时,她把用权力保护母亲的念头深深扎根在脑海中,她的手握住了袖口中的白玉佩,紧紧地握着。 “你只有先学会保护自己,才有资格和能力保护你爱的人……” 现在,她终于有能力保护自己,她可以不被哥哥姐姐们欺负,不被当做宫女使唤。所以,她惟一想保护的,就是她的母亲,这个半生待在深宫中,无权无势、寂寞可怜的女人……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她只有掌握着权力,只有打败了北方的辽国,才能用权力保护母亲,把那些侮辱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谁都知道,后宫是可怕的地方,甚至比战场更可怕,到处都是明争暗斗,稍不留意,便永难翻身。 柔妃身子晃了晃,香灵连忙上前扶住她。待站稳后,她才幽幽地开口:“你去吧,我不拦你。可是,答应我,不管怎样,一定要回来,我宁可你一辈子当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也不愿意……”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摆摆手,让香灵扶着她进屋去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阻止女儿。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女儿一个人走出那座废弃了很久的冷宫,走回景安宫,头发散乱,看到她后,什么话也不说,眼中泪光闪闪,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娘,我不是宫女对不对?” 她知道女儿一定又被欺负了,她抱紧女儿:“我的锦儿当然不是宫女,你是娘的宝贝,是个乖乖的小公主。” 她的心碎了,锦儿也算是公主吗?锦儿出生时,她已经失宠了,皇上见她生的是公主,连名字都没赐,名册上也只草草记载了一个皇十一女,便什么都没有了。 锦儿的名字,是她翻着书取的,意为“德才兼备,锦衣玉食”。她只想着让锦儿长大可以过好一点的日子。 从那以后,锦儿便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再也不忍气吞声。只要被欺负,她一定会反击,并且天天跟着杨家的四公子延朗一起学武。 现在,她一身武艺自是没有人敢欺负她,而性格却变得异常倔强,凡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更改! 院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知了聒噪的声音回转不绝。 德锦站在阳光下,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她的脑中空荡荡的。 烈日下,皇家的卫队绵延了数里,黄色的旌旗安静地飘在空中,显得沉重。 皇上举起手中的白玉酒杯,对这一干将行的士兵呼喊:“众位一路小心!” 士兵高声欢呼,震得道路两旁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楞着翅膀呼啦呼啦冲上蓝天,转眼便消失不见。 德锦一身轻便的装束,骑着雪白的骏马,手中扬着赤红的软鞭,策马来到皇上面前,扬起笑脸:“父王,孩儿一定不负皇命,安全送林小姐去辽国!” “哈哈哈!锦儿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父王期待你早日归来!”皇上红光满面,喜笑颜开地将一把银质的匕首交给她,“这是柔妃给你的。” 德锦心中一动,双手接过匕首,默默插在腰间:“请代孩儿向母亲辞行。”说罢,她调转马头,举起赤红的软鞭,“出发!”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德锦转过头,身后旌旗翻飞,烈日当头,仿佛一眼便看得很远。 她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四郎,原谅我没有听你的话,等这次我回来,一定会好好跟你道歉。” 金光洒下,她眼中隐约流动着晶莹的光。 出了长城四五天,队伍浩浩荡荡驰骋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中,天地间仿佛没有尽头,永无止境地一直延伸。 大宋与辽国连年征战,双方都未占到上风,而辽国却日益强大。虽然国君能力平庸,身边却有年轻的八部大人辅佐,在精明睿智、骁勇善战的八部大人带领下,若不是大宋气数未尽,加上杨家一门忠烈英勇抗辽,恐怕十个大宋都已经被辽人吞并了! 而这次,执掌辽国南院①遥辇部的族长却送来密函,表示愿与大宋修好。长久的战争已经使大宋国库吃紧,百姓苦不堪言,这次辽国愿意修好,不管是真是假,皇上都愿意一试。为表诚意,皇上命户部尚书林大人之女携礼前往大辽,与遥辇部王子和亲,以期修好。 华丽的马车中,林海柔掀开帘子,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对着一路上坚持与其他将领一同骑马的德锦喊道:“锦儿,上车休息会儿吧。” 德锦转过头,英姿飒爽地冲她一笑:“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这时,负责指挥全军的木良将军说:“公主,我们已经出了大宋国境,前面已经是辽国的土地了,您先上车休息一会儿吧。” “对啊,锦儿,你可是作为大宋的使者前往辽国呢,现在你这个样子可别被人家笑话啊。”林海柔打趣地劝她。她的话倒也有用,德锦想了想还是大宋的颜面要紧,便乖乖上了马车。 出了宋土,离长城越远,人心就越慌。这一带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土匪出没,多少大宋的商队在这里遇了难,虽然他们有大宋官兵的保护,但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林海柔细心地梳着德锦一头乌丝般的长发:“我们的公主啊,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那些在战场上凶狠残忍的契丹人一见你,便被迷得神魂颠倒,不用说,就和咱们议和了!” 德锦扑哧一声笑了,拿起一旁的胭脂:“那我不是抢了你的风头么,人家期待的,可是你这位大宋美女啊。” 林海柔捂着嘴笑,不觉察间,眼中掠过一丝怅然。 突然,四周响起了一阵狂野的呼喊声,伴随着巨大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拉车的马受了惊吓,扬起前蹄长嘶,车里的德锦一个不下心,手里的整盒胭脂全扑到了脸上。 “公主,有土匪!”木良将军焦急的声音透过窗帘传来。 德锦顾不上许多,拿起软鞭,冲出马车:“好好保护林小姐!”吩咐完车夫,便要冲去杀敌。 木良将军已经牵来她的坐骑,挡住了她:“公主,敌人人数太多,又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军恐怕抵挡不住!请公主带林小姐先走,末将在此抵挡,万死也要保公主和林小姐安全!” 她万没想到大宋的士兵竟这样不堪一击,若待会儿战败,那些土匪见到海柔,还不……何况,她是公主,那些受尽官府欺压的土匪一定不会放过她!可是,她又不能抛下木良将军逃跑。 木良将军已经将她扶上马背,林海柔也跟着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请一直往南走,大约几个时辰,便可抵达幽州,那是我大宋的国土。”木良将军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呼啸着向前冲去。 凶狠的土匪,个个身强体壮,几乎是宋军的两倍,下手极其狠毒,一刀便要了人命,几个回合,宋军已处于下风。 呼啸的风掠过耳边,德锦握着软鞭挥杀了几个敌人,冲出了重围,身上已是受了好几处伤,不住地流血。林海柔吓得紧紧抱着她,闭着眼睛不敢看这残忍的杀戮。 德锦暗自恼骂自己,竟这样没用,被几个土匪吓得逃跑,来时还信誓旦旦地向父王保证一定不辱皇命,现在……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模糊了,只留下呼呼的大风无情地吹着。 跑了不知多久,她们停下来,茫然四望,她是一直按木良将军的话往南跑啊,可现在都快傍晚了,却连城池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难道她们迷路了? 手心不禁冒出冷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了沙漠是非常可怕的,何况她们现在又累,又饿,又渴,还迷了路! “锦儿……”林海柔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心里尽是汗水,更吓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我们迷路了。” “别怕,有我在呢。”德锦握紧她手,拉着累得直喘的白马慢慢前行。 夕阳西下。 金色的沙漠染上一层嫣然的红,瑰丽无比。 此时的塞外风光旖旎。 然赶路的人却无心欣赏,白马雪儿累得步履蹒跚,每走一步,身上都似乎压了千斤的重量。 两人一马,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饥饿,疲惫。 “锦儿,前面一片是城池吗?!” 林海柔的声音在宁静的黄昏沙漠中尖利无比。 抬眼望去,德锦睁大眼睛。 那前面一片绵长的黑影,夕阳中隐约可见摇曳的影子,哪里是什么城池,分明是绿洲! 沙漠中的绿色希望,所有沙漠中迷路者心中的天堂!她们竟然见到了绿洲! 她像饥渴的野兽寻到食物一样兴奋,拉起海柔欢呼:“是绿洲!是绿洲!我们有救了!” 声音在空旷里回荡。 葱茏的绿色植物,茂密的野草沿着一条细小却充满生机的河流一直延伸,似乎是绵延了数里。 捧起河水,德锦饥渴难耐地喝了一口。 “好甜!好凉!”她发誓这辈子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林海柔却一直未作声,她呆呆地望着绿洲深处,那里有淡淡的白色烟雾缭绕,缠绕着绿树,在黄昏中显得异常诡异。 正要捧水洗脸的德锦停下动作,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嘘……”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起海柔,一步步向烟雾处走去。 她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软鞭,随时准备战斗。 越走近,就越感觉得到有一种温暖湿润的气流扑面而来。 温泉! 互望一眼,德锦松开海柔的手,走近几步。 没想到……这样荒凉的沙漠中竟有这么美丽的温泉! 温暖的水汽弥漫在林间,几块褐色的石头落在湿润的草丛里,几朵美丽的小野花错落其间,分外别致。 林海柔欢快地舒展开胳膊:“运气真好,可以舒服一下了!” 咕咚…… 温泉中响起一声异响。 德锦护住了海柔,警觉地望着。 咕咚,咕咚…… 冒着烟的水面聚起几个水泡,越来越大。 之后,水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赤裸着上半身。 德锦心知不妙,急忙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的路已经被十三个身穿黑衣,腰配弯刀的大汉堵住,其中有两个大汉抓住了林海柔。 “放开她!” 德锦心一急,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鞭挥下去,却被轻易地躲开。 “汉人?”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夹杂了金属的杀伐之意,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德锦转过身,不禁一愣。 那男人已经从水中走上来,仍旧赤裸着上半身,晶莹的水滴顺着他健硕的胸膛滚下,夜晚的风有些凉,而他却丝毫不在意,挺拔优美的身形像座雕塑一样完美。 他们是契丹人! 他像从水中走出的神,迅速虏获了她的目光,俊美的容颜使昏暗的四周顿时璀璨起来。 大宋本是地灵人杰的地方,英俊的男人多如牛毛,她的四郎便是无人能及的。而眼前的契丹人着实让她一惊,塞外那种漫天风沙、荒凉干燥的土地竟也孕育了这般伟岸的男子! “大王,这两个女的便是从那队宋军中逃出来的,她们中有一个是大宋公主。”一个黑衣人拿着衣服递到他面前。 他视若无睹,俊美的脸淡漠疏离,仿佛遥不可及,他抬起黑如子夜的眸子看向她们。 一个是倾国倾城,妖娆婀娜的大宋美女。 一个却是瘦小精弱,脸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的丑丫头。 “你们谁是大宋公主?”他琉璃般的眼眸绕过德锦,看向被抓住的林海柔,“是你?”他眯起狭长幽深的眼睛。 “我是!” “她不是!” 德锦和林海柔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的暗芒:“别考验本王的耐心。” “放肆!你区区一个婢女,竟敢冒充本公主!你不想活了!”林海柔的声音变得尖细刻薄,她看着德锦,眼中隐隐涌动着泪光。然后,她抬头迎上那男人锐利如鹰的眼睛:“我是大宋公主!” “海姐姐……”德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仍旧迟疑地唤她。她不希望任何人为她受到伤害,特别是对她好的人,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太少了,少得让她想要付出一切去保护。 “丫头,回去之后,你转告父皇母后,孩儿不能在二老身边侍候,但愿来生可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林海柔看着她,滚滚的热泪滴落腮边,水雾中,她美得不似凡人。 德锦后退几步,只觉得双腿无力,可却拼命让自己站稳。她怎么不知道海柔的良苦用心?这些契丹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若她这个真正的大宋公主落入他们手中,一定会比死还要悲惨! 海柔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冒充公主,这样一来,即使她死了,对大宋也造不成什么危害。 德锦抬头望着那个似是首领的契丹人,虽然不能确切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从这些人的身手和穿着来看,绝对不简单! 他冷冷一笑,头略微偏向林海柔:“既然落到本王的手里,就别妄想再回大宋了。”他走近几步,大手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的心突然漏跳几拍,他的手捏得她细嫩的皮肤微微刺痛,他俊美无铸的脸离她很近,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面红耳赤,声音微微颤抖:“德……德锦。” 他满意地放开她:“听说你是为了护送林家大小姐前往大辽,献给遥辇部王子和亲的,她人呢?” 林海柔倒吸一口气,慢慢说:“不知道,我们遇上土匪,林小姐没能逃出来。” “不是这样的!”德锦激动地挥鞭打向他,她明白海柔,却更不能由她来涉险,这是她自己的事,就应当由她自己来承担! 他轻松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稍一用力,德锦疼得低呼一声,眉头紧紧扭在一起。 “用铁链锁住!”他把她扔给一旁的属下,然后危险地眯起眼,看着她。 那个丑丫头有一双清澈美丽的大眼睛,熠熠的光芒闪动,那属于广阔天空的自由之气,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狠狠撞了一下。 两个契丹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铁链,利落地锁住了她的手脚,她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活生生剥夺了她的自由! 林海柔急得大叫:“放了她,我是公主,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奴婢,她是无辜的!” 他冷笑,不发一言,转身让属下为他更衣。 而德锦,却放弃了反抗,她看着海柔,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久久地,她的嘴唇轻轻启动,用口型对她说:“我要保护你。” 林海柔呆愣一秒,然后闭上眼,泪水滑落,德锦怎么这么傻,凭她的身手,虽然不能救自己走,但也可以勉强逃走,她怎么就……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德锦一脸漠然地站着,脸上还留着不小心抹上去的胭脂,红红的一大块在左脸上,看起来就像一块红色的胎记。 她心中一喜,也许,这东西倒可以使她免于受辱。这样丑的女子,怕是任何男人见了也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吧! 无数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狼图腾的标志凛然生威! 经过一夜的跋涉,德锦终于可以停下疲惫的步伐,来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营地”。 穿着盔甲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守在几个高大的帐篷外,见到他们一行人时,立即齐刷刷跪下,口中大呼:“恭迎大王!” 德锦惊得目瞪口呆,抬起头,透过金色的阳光,他坐在黑色的高大骏马上,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 他们叫他大王,那么他是……土匪?还是辽国贵族? 他下了马,径直走进了中间最华丽的帐篷,那大概是他住的地方吧,德锦看着,然后身后响起了海柔心疼的声音:“丫头,丫头,你没事吧?”一路以来,她叫她丫头,为了不被他们识破她的身份。 德锦转过头,露出笑容,让她放心。 林海柔愧疚地望着她,眼中泪光闪闪,目光触及她被铁链磨得出血的纤弱手臂,泪水又忍不住崩溃了。 路上,他们并没有为难她,并且以对待贵宾的方式让她好好地坐在马车里,还有专人为她拿水和食物。而德锦一路上却被铁链锁着,跟在队伍后面,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口水。也许,是她错了,契丹人虽然可怕,却也懂得礼仪,不会为难大宋的公主。 “待会儿,我去告诉他,你才是真正的大宋公主,这样……”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德锦捂住嘴,对她摇摇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因为喉咙干裂而无法出声,只能用稍微有点湿润的舌头舔舔干裂出血的嘴唇。 骄阳似火。 林海柔被硬拉着进了那座华丽的帐篷,德锦被锁住手脚,长长的铁链拴在那座帐篷外的一根木桩上,可以行走几步,却始终只能在帐篷外徘徊。 里面安静极了,她细细地侧着耳朵倾听。 入夜,四周点起明亮的篝火,明晃晃的火焰蹿得老高,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守营的士兵增多了,更加森严。 德锦躲在背风的一个角落里,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而她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够御寒,此刻安静下来,冷意更加深了。 她的手在腿上摸索了一会儿,手中多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她警觉地四望一眼,抽出匕首。 银亮的刀身,夜色中一股逼人的寒意。 火光突然向上跳跃,映亮了她苍白的脸,她身上残留着已经发黑的血渍,凝固成血痂的伤口阵阵剧痛。 刀鞘里,掉出一个黄纸包。 她心里一疼,轻颤着手臂拾起,慢慢打开。 一个法华寺求来的护身符,她认得出,那是娘从来不离身的东西,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还有一丝温暖,仿佛那是还未散尽的娘的体温。 还有一封短信,短短几行字,却也叫她瞬间情绪崩溃,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路途凶险,安危难测,一路小心,我等你归来,一起过中秋。 四郎上 她鼻子一酸,抖着手把白色的信纸紧紧抓在手里。 她还能回去吗?她还能留着命一起同他过中秋吗?他答应过,中秋节教她吹笛子,就吹那首他为她作的曲子——《踏雪》。 伤心处,她的手不由得松开。 寒风吹来,薄薄的纸轻轻飘走,她抬起手欲抓住,眼睛却不期然迎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是他! 德锦心中一紧,看着他抓住那张纸,低下头看,深暗的眼睛显得越发深不可测。 “还给我!”她站起来,伸手去抢,却只是徒劳。他站的距离刚好让她可以在他面前拼命抓却不能碰到他分毫。 冷笑,他的手松开,纸片被风吹走,忽上忽下,飘得很远很远。 德锦久久望着那个白色的点在黑夜里乱舞,那仿佛是她的四郎在风中呼唤她的名字,跟她说:锦儿,我等你。 他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转身离开。 德锦坐回去,把护身符藏在衣服里,闭上眼,头靠着帐篷。 她还能回去吗? 原本以为,只要她有勇气,只要她相信自己,她就会把一切都做好,她会把海柔安全送到辽国,会立功,会让娘再也不用受尽屈辱,可是,是事实太残忍,还是她太天真? 四郎,四郎…… 她心里默默念着。 那天他来劝他,哀求她,只希望她不要以身涉险,而她却对他说:“像你这种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被爹娘铺好未来的路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原以为你会支持我的,没想到,你根本不了解我!”她只是一时气话,只是想让他别挽留她,别让她做不了决定。可是,这番话,还是深深伤害了他。 “我不想让你涉险,你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回来,中秋节我们一起过。” 他决然离开,没有回头,她靠在门口,看了很久。 四郎,四郎……四哥哥……对不起…… 一阵阵寒风袭来,饥寒交迫的她,渐渐支撑不住,沉沉地入了梦乡。 她又梦见小时候,四郎带着她,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杨家枪。他那么温柔,那么细心,呵护着她,仿佛她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 梦的最后,是一张模糊的脸,高大的身影,锦帽貂裘:“你必须先学会保护自己,才有资格和能力保护你爱的人,记住了,小汉人。” 温暖的帐篷里,火光摇曳。 床上铺着柔软的虎皮,舒适温暖,林海柔坐在床的一角,脸上有羞涩的红晕,她不敢抬头,不敢正视那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赤裸着上身,半躺在床上,安静地盯着她看,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沉沉的声音:“过来。” 林海柔更加手足无措了,慌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不小心坐空了,跌下床去。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却发现身子及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害怕,我的公主。”他抚摸着她美丽的脸,“今晚才是你我真正的开始。”说完,他低下头,虏获她娇艳如玫瑰的红唇,狂烈的气息喷洒在她布满红霞的脸上,她这辈子从未被男人这样轻薄过,她想反抗,无奈自己根本无力挣扎,意识逐渐被摧毁,她软软地融化在他霸道的怀里。 他放开她,露出邪佞的笑容,幽深的眸子中燃起一团暗绿色的火焰,他解开她的衣带…… 她闭上眼睛…… 芙蓉帐暖,燃烧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衬托得一室的温暖无限。 ……… 她伸出修长洁白的玉手,轻轻抱住他的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只要他待她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女人就是这样,一旦把自己交给某个人,就会把什么都付出去。 什么国家,什么重任,她统统不管了,这一刻,她可以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属于他了。 眼光扫过,落在他腰间一块通透的白玉上,她小心执起,上好的玉质,触手生温,她握在手心,细细摩挲着上面刻着的奇异的文字,笑了。 耶律寒。② 这是他的名字。 然而,这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 耶律寒? 如果不是同名,那么他是…… 据说,这个名字在大辽就像神一样尊贵。当今皇上资质平庸,在朝政上没有多大作为,倒是皇后萧氏聪颖过人,深谋远虑,只是身为女儿身,只能在一旁对皇上多提点。太子尚在襁褓无法分担朝政。所以,大辽国大部分权力都落在了他的手中。 耶律寒,十五岁便打败八族勇士,成为辽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八部大人,并且连任至今。他骁勇善战,文治武功,睿智精明,十六岁掌管辽国北院。他就像魔鬼一样,残忍无情,甚至是六亲不认的。十七岁那年,他杀死同父异母的哥哥,继承了父亲“南王”的爵位,全国上下,无人敢出一言。 她的手一紧,不小心触碰到他。 他睁开眼,犀利的目光落在她握着白玉的手上,眼底的冰冷逐渐扩散,变成一片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他坐起来。 林海柔被硬生生抛开。 “出去!”他的声音冰冷,甚至有一种嗜血的味道,她吓得全身都绷紧了。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刚才的温存竟然荡然无存,可是她不敢问原因,坐起身,咬着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张脸涨得通红。 走下床,她连鞋也没穿,含着泪水跑出去。 夜凉如水。 林海柔光着脚走在冰冷的沙砾上,微微的刺痛,她转头看见了蜷缩在角落睡着的德锦。 她解下外衣,轻轻为她披上,“对不起……”她的声音化作一阵阵呢喃,被风吹散,身上寒意顿生。 她会想办法让她走的,大宋的公主,绝不能和契丹人沾染上半点关系,何况,他是耶律寒。 天大亮,炽热的阳光又开始烘烤这片茫茫的金黄大地。 德锦早就醒了,她手里紧紧抱着海柔的衣服,她知道她昨晚一定来过了。 旁边的两个老妈子在做饭,契丹人的食物粗糙简单,大多是各种野味。 远处扬起漫天的沙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渐渐的,一匹赤色的骏马停在了帐篷前,身穿灰色契丹服饰的英俊男子跃下马背,抬眼看见被拴在帐篷前的德锦,他微微皱眉,开始打量她。 他的目光顺着她褴褛的衣服,到裸露在阳光下苍白细致的皮肤,上面那一道道已经红肿发炎的伤口使他不由得停留了几秒。然后,他看向她的脸,眉心更皱了。 从未见过这样丑陋的女孩,左脸上,鲜红的胎记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皮肤! 但是……他的嘴角牵了牵。 她的眼睛好美! 宛如湛蓝清澈的天空,又如山间流淌的幽泉,灵动澄澈,没有一丝杂尘。即使手脚被铁链束缚,那双眼睛却依旧清灵,甚至是闪着奕奕的光,仿佛她是自由的,那些困难微不足道! 德锦迎上他探索的目光,眼珠变得淡漠。 还没从她突然之间转变的眼神中回神,他已被一个冷漠的声音唤住:“慕胤!” “大王。”他微微行礼,却足以看出他对对方的尊敬。 耶律寒走过去,解开锁在木桩上的铁链,拉起她,眼神寒冷残忍。 然后,他跨上马背,策鞭,黑色的骏马飞驰出去,铁链一紧,德锦立刻被拽出去,她险些摔倒,却还是拼命让自己找到平衡点,以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跟在马的后面。 后面跟着大队他的部下,他们欢呼着,扬起的黄沙几乎遮天蔽日。 他在折磨她,不仅是身体上的残忍虐待,就连灵魂他也要让她屈服!她像一只桀骜的鹰,那种自由翱翔、属于天空的气息让他有了强烈的征服的欲望! 他要征服这属于自由的灵魂! 风中,他狂野的笑声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震得德锦的耳膜轰轰作响。 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剧烈的奔跑使她的体力很快就消耗光了,而漫天的沙尘铺天盖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天呐! 胸口仿佛要裂开一样,疼痛得要晕过去。 但是她不能倒下,不能屈服! 天空中掠过一行南飞的秋雁,秋天,秋天,这已经是秋天了,她和四郎的约定,就这样在秋天幻灭吧! 她最终还是无法支撑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 而马的速度却更加快了,她的身体和炽热的黄沙摩擦,单薄的衣料不足以保护她,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寸皮肤,全都疼得麻木了! 她紧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开口求他。 原本响彻天地的欢呼渐渐小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黄沙中被拖着的女孩身上。 一条清晰的直线从她身子底下一直延伸,一直延伸……然后,渐渐地有一点一点红色的痕迹出现现。 阳光下,那一点点红无比刺眼,越来越多…… 沙漠寂静无声,只有空旷的风无情地吹着,吹着……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被拖到血肉模糊,必死无疑时—— 风忽然停了,耶律寒停下来,尘埃散尽,他嘴角轻扬。 德锦躺在沙地上痛苦地呻吟,身上好痛,被磨开的皮肤火辣辣灼烧着她,身心俱裂,这一刻,她终于切身体会了这样的痛苦! 他下了马,来到她面前,用脚踢了踢她蜷缩的身体。 “怎么?不行了?” 德锦使出所有的力气才能让自己抬头看着他,她冷冷地扯扯嘴角:“是你自己不行了,有种就让我死在这里,何必停下呢?莫非是你的马跑不动了?” 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蹲下来,看进她倔强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死,除非……你求我。” 闭上眼睛,德锦偏过头,她不会求他,她不容许自己向他屈服,决不! 微风轻起,水波柔柔地荡漾,倒映着里面的人脸晃来晃去,却依旧清晰可见。 因为疲劳而略显苍白的皮肤,眼窝深深陷下去,一双眼睛越发明亮,蓬乱的发丝有几缕散下来,落在眼前,随着微风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眨眨眼睛,略微偏头,却露出左脸上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几乎遮住了半边脸。 她顿时愣住了,头向右偏着一直不敢回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水中自己的脸,她忽然觉得这世界真的好好笑,偏偏在这种时候,她变成了丑八怪!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契丹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到鬼一样!她还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可怕,让那些契丹人不敢靠近她。而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并且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居然认为她真的可以把契丹人吓倒。 真的,这世界,太好笑了! 林海柔就是看到她的脸,才会那么大胆地顶替她吧!像她现在这副样子,就算她是真正的大宋公主,也绝对得不到什么便宜,更不可能保得她们两个安全。而换做海柔就不同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就算自己被侮辱了,也可保得她的安全,让她有机会逃走! 好傻,林海柔,你好傻! 德锦在心里默默骂了她好几遍!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天真,认为这些契丹人真的会放过她吗?太可笑了! 又一阵风吹过,水波轻轻荡开,她的脸模糊了,突然之间有些慌乱,德锦不自觉地把手放进水中,却把水搅得更晃了。 “想家吗?”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怀。 德锦转过头,不知为什么,悄悄地用散下的头发遮住自己的左脸。她看向他,语气坚决地说:“不想!” 遥辇慕胤轻柔地笑了,他的眼睛看着她身后的远方,从那里一直走,就是大宋的国土,大概是想引起她的乡愁吧。他微微眯起眼,满怀深情地说:“大宋是很美丽的地方,很美很美……”他像是在赞美某个人,温柔的语气中夹杂了不知名的情绪,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你去过?” “当然。”他的口气又多了一些津津乐道的自豪感,眼睛也亮起来,“我去过很多地方,大宋、西夏、高丽……” 德锦听着,却不作声。除了大宋,他说的这些地方,她都没去过,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只是有些少许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以前听谁提起过吧。 “你叫什么名字?”慕胤朝她走近几步,而她却突然往后猛缩自己的身体,期间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她咬着嘴唇忍着,神色慌乱地看着他,像只受伤的野兽,急欲躲开猎人,却发现无路可退,只能睁着恐惧的眼睛看着猎人! 他停下脚步,又后退了几步,离得她远些,才又说:“你怕我吗?”他知道她怕,她怕这里的每一个人,可又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在害怕,好倔强的女孩,刚才是他靠近得太突然了吧。 抬头看见她的脸微微泛红,便更觉得她可爱,于是说:“你想要保护你的公主吗?” 她的眼神逐渐平和,却因为刚才的慌乱而心虚得不敢说话。 他仰头大笑,清朗的笑声震得木盆中的水轻轻震荡:“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德锦恼怒地瞪着他,任何人被说中了心事都不会好受,何况他们是敌人! “你只有先学会了保护自己,才有资格和能力去保护你爱的人,记住了,小汉人。” 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一片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而风也仿佛突然之间大了起来。她的发丝被吹散,披散的发丝和风纠缠着飞到他的眼前,慕胤笑意更深地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像一棵参天耸立的大树般挺拔。 时间凝结成冰,她的思维亦如此,不能思考,不能转动。 那句远得仿佛几千年以前的话,她却无比清楚,无比的熟悉,那是五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话语。 那个充满惨白月光的秋夜,那个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恐惧的夜晚,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夜晚…… 他那时,锦帽貂裘,笼罩在白晃晃的月光中,就像从天而降的神。事实上,他在她心里就是神,从天上降临来拯救她的神!她生命的源泉,她的灵魂,她所有的信仰,惟一支撑她幼小心灵的支柱,她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希望,都源自他! 她的神啊! 这世上,除了母亲,除了四郎,除了她爱的,她想保护的,剩下的全部都是他!是他!是他…… 为了他,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渡过那一段艰苦难熬的日子,她依靠着他那小小的希望,变得可以保护自己! 她渴望,有生之年,她的生命中再遇到他,可以不让他失望。不管他是否记得,在他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个那么渺小而卑微的灵魂…… 德锦抬着头,阳光刺得她无法睁开眼,只能微微眯着眼,看着他,慢慢的,眼眶中集聚了氤氲的雾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你……” “丫头!” 回头,见是林海柔,这几天,她似乎变得更美了。 慌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德锦挤出一丝笑容:“公主。” 慕胤却突然之间神色暗淡,看了一眼林海柔,嘴角轻轻掀动,有些嘲笑地转过身离开。 德锦凝视他的背影,一脸失落。 林海柔以为她是受了苦,急忙握住她的手,哽咽着:“对不起……锦儿。” 德锦连忙摇头:“没事,海姐姐,我没事,真的,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事,现在都好了呢。”其实应该自责的人是她,临行前,她答应了林老爷和林夫人,要用生命保护海柔,可是现在却是海柔在保护她!她真没用! “等他回来时,我就去跟他说,你才是真正的公主……” 德锦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别说,海姐姐,我真的没事。”林海柔从小锦衣玉食,怎么能受她这种苦?何况,那个男人待她这样好,恐怕……已经爱上她了吧。这样更好,有了爱,他会对她更好,更不会让她受苦! 林海柔心里无比苦涩,来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位德锦公主了。她出生时,母亲柔妃却失宠,因为是女孩,皇上连名字都没赐,一直到她长到一岁,柔妃娘娘才替她取了“德锦”这个名字,因此,她的身份并没有记载在皇室名册上。 和柔妃住在冷宫,她受尽了排挤,宫女太监更是把她当做小宫女使唤,其他皇子公主们也经常欺负她。一直到后来,她跟着天波府杨家的四郎习武,才渐渐坚强起来。而公主整天跟着男人家舞刀弄枪,不顾章法,皇上竟也从来不过问,大概是忘了有这么一个女儿吧。 林海柔伸手抚摸她的脸,心疼无比,这样可怜的女孩,为什么偏偏还要遭这一劫呢?老天啊,你未免对她太残忍了吧! “公主,大王有令,不得您随意走动,请回营帐!”守在帐门口的士兵对她呼喝。 “你自己走!”林海柔低声交代她,然后被带回帐篷里。 不走,她怎么会走?她怎么会丢下她自己走?除非她不要她了! 沙漠中,金灿灿一片,她的目光茫然地看着慕胤走的方向,什么也没有。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知道吗?你对我有多重要?”她对着茫茫的沙海诉说,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会听见。 孤单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光,破旧的衣裙在风中飞扬,头发被吹起,美得不可思议。 从营帐走出的耶律寒不由得愣住,走上去,他伟岸的身躯遮住了她头顶上的阳光,影子和她的重叠在一起,他抬手,捉住了她飘扬的发丝。 德锦却仿佛毫无反应,望着远方,口中喃喃念着:“我找到他了,四郎,四郎……” 他的手突然收紧,扯痛了她。 德锦转过身,神色欣喜,眼里闪着惊喜的光,仿佛重拾了最珍贵的宝贝:“你回来了!”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她的眼珠逐渐冰冷,有些失神,有些失望:“是你?” 耶律寒松开手,却深深凝望她的脸。 红色的胎记,红得让人讨厌,让他痛恨,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丑陋的女子? 要是没有这块讨厌的胎记,她究竟会长得怎样呢?清丽脱俗?抑或是倾国倾城?他不由自主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胎记,却在中途被狠狠打开。 德锦偏过头,眼里充满敌意,还有一丝来不及收拾的慌乱和不安。 风轻轻吹来,送来一缕淡淡的香气。 他皱眉。 这是属于女子身上的胭脂香。 好浓烈的胭脂味! 夜凉如水。 德锦握紧手中的银色匕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闪过巡逻的士兵,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飞快地闪进主帐里。 眼睛无法适应帐篷里的强烈火光,她抬手挡着眼前,眯起眼,却还是看见了床上那不该看的一幕。 耶律寒赤裸着上半身,半躺在床上,右手单肘支着身体,左手握着一截白如新藕的手臂,嘴角笑意若有若无的,眼底却一片冰冷。林海柔害羞地撇过头,眼敛低垂,柔软的发丝如丝如缎,披散在她只剩一件红色肚兜的娇美肌肤上,如三月里春风中盛开的桃花,鲜艳美丽得耀人眼目! 乍一看到这样的情景,德锦一时之间无措起来,手半遮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 倒是耶律寒先回过头来看见她,没有过多的惊讶,淡漠疏离的眼珠轻轻扫过她的脸,又看向林海柔:“你的小丫鬟来救你了,我的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林海柔的脸微微一红,然后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有些慌乱的德锦,连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几乎没有任何遮盖的身体,脸更红了:“丫头,你怎么……” “我来带你走,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公主,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就要用生命来保护你!”她的口气坚决,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海柔。 耶律寒放开林海柔的手臂,饶有兴味地看着德锦:“告诉我,你要怎样带你的公主走?” “杀了你!” 声音刚落,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剑刺去! 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向着耶律寒的胸口刺去,无比快速,无比锋利。德锦眼里露出残忍的光,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一刀就刺死他! 耶律寒依旧半躺在床上,右手支着身体,颇有兴味地看着她举剑向自己刺来,不躲也不闪。 那把匕首在空气中发出“铮”的一声,对准他的胸口! 他的笑容愈发邪恶,依旧不避也不闪。 “不要!” 突然之间,林海柔大叫着扑上来,挡在耶律寒的前面,用自己的身子护着他。 德锦来不及收住,眼看着那把匕首就要刺在林海柔的背上,震惊中,她只能尽全力让自己朝旁边偏去! 但是,虽然她已经偏得很快了,那把匕首还是在海柔细嫩的皮肤上划下一道伤口,鲜红的血丝慢慢地渗出。 当啷!! 她的匕首从手中滑落,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海柔。 她怎么……这么傻? “丫头,求你……”林海柔转过头看着她,脸色苍白,“算我求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他是契丹人!他该死!该死一万次!”德锦疯狂地叫着,指着耶律寒,却只看到他脸上依旧残忍嘲弄的笑容。 “因为我爱他!你懂吗?丫头,别管我了,我死不足惜。”她的泪水滑落,眼睛转向他,然后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 天哪,她为什么要爱上他,明知道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也不能给她幸福,可为什么自己还要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爱上他,他们是敌人啊! 爱? 德锦看着她,突然之间觉得更可笑,什么爱?他是魔鬼,他会有什么爱?他只会把她一寸一寸啃干净,自己不能救海柔,她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付出真心。 外面的士兵听到里面有异动,集聚到门口,一个问:“大王,里面出了事吗?那个丑丫头跑了。” “没事。” 耶律寒坐起来,嘴角的笑容掩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可怕之极的残忍,他盯着床边的德锦看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说:“小丫头,别让我太注意你,这样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这句话让林海柔大惊,不顾手臂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跪在床上,哀求他:“别让她死,我求你,你放过她吧。” “别求他!”德锦死死瞪着他,充满恨意,“他还没有资格杀我!他不配!” “嘴硬。”耶律寒冷笑,目光突然凌厉无比,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眼睛,“本王是不配杀你,可本王却配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哼!”德锦嗤之以鼻,嘴角带着冷淡淡的笑容,别过头。 “你不是想保护你的公主吗?若我杀了她,你会怎样呢?”他放开她,转身看着林海柔,眼神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林海柔突然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德锦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魔鬼!一定是! “哈哈哈……”耶律寒仰头大笑,走下床,“本王非常期待你的反应。” 他走出去,帘子掀开,一阵冷风吹来,林海柔哆嗦了一下,伸手紧紧抓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她好冷,真的好冷。 “海姐姐,我们逃走吧,他是魔鬼,他不会有爱,你不要傻啊!”德锦跪在床边,劝她。 林海柔幽幽地望着门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锦儿,我爱他,就算他杀了我,我还是爱他。” “为什么?像他那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他这种人应该死!死一万次!” “不!”林海柔哭出来,“我不要他死,我宁愿我死,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我宁愿我死……” 一瞬间,德锦觉得一切都安静了,听不见外面的风声,也听不见林海柔的哭声。她只觉得耳边轰轰作响,她的脑子空荡荡的,就像那个下午,她坚决地跟母亲说她要来辽国,然后母亲黯然离开的时候,她的脑子也是空荡荡的。 她走出帐篷,外面的风大了许多,一切都像她进去前那样,火盆里的火光蹿得很高,噼里啪啦地响着。 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靠近她,那么熟悉的身影,那么熟悉的味道。她抬头看着他,然后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他的面前。 慕胤将铁链套上她柔若无骨的手臂:“为什么不自己逃走?” 看着他,仿佛时间就此停住。事实上,她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她可以永远这样看着他。 他怜惜地抬手抚摸她乌黑的秀发:“傻丫头。” 她也好想流泪,特别在他面前,她更想哭,想大声地哭一场,可是她怎么能哭?她连在他面前哭的资格都没有。他像太阳一样光辉灿烂,而她只是平凡的一粒沙,连仰望他光辉的资格都没有。 对面的营帐中,帘子没有放下,耶律寒坐在虎皮装饰的软榻里,半眯着双眼,看着外面的这一幕,手指收紧。 大宋。 此刻朝廷上下都不安起来。前往辽国同遥辇部议和的使者出了长城之后突然失踪,有的说是遇到了贺兰山的土匪;有的说这几天迭剌部族长在那一带游猎,可能是被他们抓去了。这样就更不妙了,那些使者中有大宋的公主,若是被那传闻中与遥辇部不和的耶律寒抓住,那不仅是性命攸关的问题,传出去,更是有伤大宋国威! 皇上气得几天没睡好觉,这会儿坐在御花园里,看着从边关送来的奏章。 辽人又来挑衅了,整日骚扰驻守边关的将士,恐怕又要找机会挑起战火! 啪! 把奏章摔在地上,皇上站起来,手指揉着太阳穴,这辽人,欺人太甚! “柔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吩咐过……” “让我进去,我要救我的女儿,让我进去……” 门外起了一阵喧哗,皇上愈发不悦,发起火来:“是谁在门外吵吵嚷嚷的,给朕拖出去斩了!” 小太监急急地跑进来,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龙颜,“皇上,柔妃娘娘在外求见。” “柔妃?”皇上眯起眼,脑海中搜索着“柔妃”这个名字,是谁呢?为什么想不起来? “皇上,就是前往大辽失踪了的德锦公主的母亲,柔妃。”小太监在旁提醒道。 “哦,原来是她!”皇上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突然难以捉摸,没有让人传柔妃进来,他淡淡地问,“她来做什么?还嫌她那倒霉的女儿没给朕添够麻烦吗?” “她说要皇上救救德锦公主。” “哼!救?怎么救?要朕为了她挑起战火吗?”说起战争,皇上又怒起来,“让人把她给朕轰出去!” “是。”小太监领了命,正要去执行,不料柔妃已经闯了进来,撞倒了他,从他身边跑向皇上。 “皇上。”柔妃哭着跪了下来,“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臣妾什么也不要,只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皇上怒气未消,见她这样莽莽撞撞就闯进来,更是生气:“那是她咎由自取,女孩子家去什么辽国?给朕惹了一大堆麻烦还嫌不够吗?!滚出去!” 柔妃哭得撕心裂肺:“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还什么都不懂……” 皇上心烦,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柔妃茫然无助地跪在御花园里,香灵急急忙忙跑进来,扶起她:“娘娘,您别担心,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柔妃知道香灵这是在安慰她,摆摆手:“她走的时候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 “是啊,公主不会骗您的,她一定会回来。”香灵心疼不已,谁都知道那辽国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公主虽然会武功,可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没有危险?怪不得,这两天,娘娘老是做噩梦,一定是公主出了什么事了! 香灵扶着柔妃回到景安宫的时候,杨家四郎也来了。香灵见到她,眼泪就掉下来了,朗少爷对公主好,不会坐视不理,他来了就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公主! 柔妃见了他也有些激动,杨家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勇猛无敌,一向是辽人的克星,杨四郎来了就有希望了。 “柔妃娘娘,我会救德锦的,您放心。”杨四郎焦急如焚,他进宫来看看,她会不会回来。这几天,他向所有从贺兰山经过的商旅打听过了,前不久,那里有一队官兵被土匪劫了,无一生还,可却没有女子的尸体。这就证明她还活着,也许是逃走了,也许是……被土匪抢走了……不管怎样,他一定会救她!就算她真的被土匪抢走,他也会拼了命救回她! 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的天空蓝得让人心醉。 德锦沐浴在阳光下,微风吹过她的脸,那种感觉,就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她的脸,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享受阳光吗?”耶律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淡漠疏离。 德锦没有转身,她不想,不想面对那个卑鄙的男人! 冷笑一声,耶律寒从后面扯住她飞扬的头发,用力一拽,硬逼着她转过头看着他。 “阳光?”他的另一只手拉起拴着她手臂的铁链,“本王带你去体验真正的阳光。” 说完,他纵身跃上马背。 德锦后退一步,他又要玩上次的把戏了吗?把她拖在马后跑?不!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如果真的那样,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在极度的疼痛中会不会开口求他! 仿佛是看穿她的心事,耶律寒手一挥,把她提上马背,带着她策马飞驰在茫茫的沙海中。 后面跟随着他的部下,那些人仿佛从不离开他,就连睡觉时也轮流守在他的帐外。这时,那些人跟在后面,由于他的马跑得太快,他们渐渐落后了,并且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她只能看到他们的一点点模糊的身影。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去!”她在他怀里挣扎,却不敢太过激烈。她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快的马,简直和风的速度一样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打得她的脸生疼,她恼怒地捶着他的胸膛,“放我下去,停下来!你这个疯子!” “真的要下去吗?”他不怀好意地问。 “对!” 可是等她说出这个字时,才后悔莫及,因为他竟然从了她的意,让她“下马”,把他狠狠地扔了下去! 感觉胸口仿佛碎裂了,心脏像离开了身体,眼前一片模糊,金灿灿的阳光在她前面变成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口中发不出声音,只能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身体像散架一样。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你所愿。” 许久,她感觉口中一股腥味,有点儿甜,从喉咙一直上升,最后一口喷出来。 鲜红的血落在黄沙中,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耶律寒脸色微微变了,跃下马背,来到她面前:“没事吧?”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关心她!随后他立刻改口:“应该不会死吧?” 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体内气血顺畅了许多,德锦抬起头,看着他:“我不会死!” 冷笑一声,耶律寒站起来,重新跨上马背:“不想死就乖乖的。” 他把她拉上马背,继续疯狂地驰骋,后面空空一片,他的部下掉队了。 马不停蹄地一直跑,德锦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不过,这次她却学会了乖乖的,身上的疼痛早已不容她有过多的力气去挣扎了。 他的手从后面绕上来搂住她的腰,她顿时浑身一紧,如遭电击,他的脸就在她的脖子上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她挺直背脊,僵硬地不敢动。 他在后面邪佞的一笑,然后勒紧缰绳。 “到了。” 德锦连忙从他有力的臂弯里滑下马背,脸颊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她背对着他抬起头。 眼前一片开阔,一望无垠的金色沙海在她的眼底流泻千里,远处高高低低的沙丘此起彼伏,还有变成一个绿色小点的绿洲…… 他们站在一个高高的沙丘上,身后不远处是一些连绵的小山,山上的树木叶子开始泛黄,却还是有一点点绿色。黄绿交接处,有一片生得很好的草地。这几天看惯了刺目的金色,乍一看到那么鲜亮的绿色,眼睛像蒙上一层水气,头脑也仿佛清楚起来。 然而,理智还是留在她的脑中,他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这种地方,享受阳光吗?鬼才信!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悠闲的坐下,双手撑着地,抬头看她:“把你晒死。” “是吗?”她好笑地说,“那不是把你也晒死了,我有没有那种荣幸让你陪我去死呢?” “你认为呢?”他躺下来,似是很享受地闭上眼睛。他带她来这里,只是想让她明白他的力量,他让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德锦转过身,看着那一带连绵起伏的小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看向他,见他神色悠然地躺在地上,像是对她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小心的,她一步步靠近他,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她对着他:“喂!” 他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她把手中的沙洒向他! “你……”没想到她居然敢袭击他,而眼睛里全是沙子,什么也看不清。 德锦见计划成功,连忙转身就要跑。 “想跑?”他的手一把抓住她,德锦始料未及,慌乱中,没发现脚下是一片斜坡,挣扎着突然栽下去! 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耶律寒抓着她,也跟着一起栽了下去! “啊……” 他抱着她,两人一起朝沙丘下滚去! 高高的沙丘,他们抱在一起,太阳的光辉在沙丘上投下他们的影子。 终于滚到底部,德锦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怀抱。 “放开我!放开我!”她捶打着他,发疯似的大喊。 对他来说,她的拳头就像给他按摩一样,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只是她竟敢袭击他!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你敢偷袭我?” “为什么不敢?你这么卑鄙地对我,我偷袭你有什么错?!” “伶牙俐齿的丫头!”他的眼睛逐渐看清,她闪着怒火的大眼睛在他面前扑闪扑闪,像夜幕中一闪一闪的星星,这么漂亮的眼睛,他头一次看到。 “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放开我!”她充满怨恨地拍打着他,真的想要这样就把他打死! “打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冰冷地传来,让她一抖,停下来,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他们身后的一个洞穴里。 有一个洞? 沙丘遮掩下,居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洞口约有两个人宽,一个人高。他第一个走进去,抓着拴着她的铁链,强拉着她一起进去。 天哪,她不要进去啦,里面那么黑,万一……而他却不容她反抗,拉着她一起进入了那个洞穴。 里面不黑,也许是因为洞口向着太阳,所以洞里还算明亮。四周的洞壁是岩石,原来那座沙丘只是这个凸起洞穴的掩饰而已。 耶律寒在洞里看了一遍,没什么稀奇,正要出来,却听见她忽然大叫一声:“啊!有蛇!” 手臂上一阵疼,才发现,他站的岩壁上盘着一条吐着红信的响尾蛇。眼前一阵晕眩,洞穴里的一切开始颠倒。耶律寒抽出腰间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射在蛇的脖子上,把它牢牢地定在墙壁上! “你被蛇咬了!”德锦惊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断定,这条蛇一定剧毒无比! 他的部下还没赶上来,如果毒性很强,等到那些人赶来,恐怕他已经死了吧! 他要死了! 德锦看着他,脸上多了一丝庆幸的笑容。天哪!他要死了!他死了,她就可以自由了!哈哈,太好了! 耶律寒果决地撕下手臂上的布料,露出被蛇咬的伤口。黑色的两个牙印,四周的大片皮肤已经变成暗紫色,毒性扩散得十分块,快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眼前开始模糊,伤口在他面前摇晃起来,逐渐的,脚下开始支撑不住。他单膝跪下来,胸口一阵闷痛,几乎晕厥过去。 “你要死了!这是报应!你要死了!”德锦努力地想要挣开他的铁链,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残忍得近乎病态地看着他笑着,“你终于要死了!” “你竟敢……”他想伸手去抓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终于挣脱了他的双手,德锦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你就死在这里吧!”她转身跑向洞口。 阳光从洞口照进来,此刻全都笼罩在她的身上。她浑身包裹在光圈里,洞里暗了下来,耶律寒无力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倒下! “锦儿,我爱他,就算他杀了我,我还是爱他。” 一瞬间,林海柔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膜,她悲伤的声音,那样深情地对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来爱他,天哪!海柔,海柔怎么办? “我不要他死,我宁愿我死,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我宁愿我死……” 停下脚步,德锦转过身,看见他的身体突然之间倒下,身体里某个地方突然被牵动了。 海柔,海柔…… 抬头看着外面炽热的阳光,金灿灿的沙漠,还有远处那一片葱郁的青山,那不正是她梦想中的自由天空吗?外面的天空好蓝好蓝…… 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不同了,她可以逃回去,还可以救了海柔一起走,她们回到大宋,回家…… 可是……海柔的爱那么深那么真,为了救她,海柔付出了所有,就是因为她,海柔才会被他侮辱了,才会不自觉地爱上他的啊! 她若是见死不救,海柔怎么办? 用她的自由,换取海柔的幸福…… 这样……值得! 娘,四郎,原谅锦儿。在这世上,锦儿不想辜负所有对锦儿好的人,海姐姐是好人,若是换了你们,都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她折回去,来到他面前,就在他惊愕中,她低下头,开始吮吸他手臂上的伤口! “你……”他的声音虚软无力,却依旧那么狂傲,只是这次,不再那么冰冷。 一边吸,一边吐着毒液,地上一滩黑色的血液逐渐多起来。德锦满意地看到那些血液慢慢由黑色变成深红,再到鲜红…… 许久…… 她已经满头大汗,嘴里一阵阵刺痛。抬起头,她说:“没事了,你不会死。” 虽然毒液被吸出,他却也是满头大汗,头昏昏沉沉,她的脸,在他眼前幻化成无数个,分不清楚哪一个是真的。他抬起手,托起她的脸,想要看得更仔细些。这是真的吗?她为什么会回来?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为什么要回来?”说出这一句话,他便晕过去。 德锦试探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发烧了,而且还烧得很严重。看来,毒液虽然被吸出来,但还是有一部分在体内扩散了,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引起发烧。 怎么办?她不懂医术,也不懂怎样照顾病人。 “唔……”他痛苦得呻吟出声,额头不断冒着汗。 “你不要死,你不会有事的。”她抓住他的手,让他紧紧握着。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他在呓语,看起来十分痛苦。 她只能守在他的身边,他的部下应该很快就赶到了吧。 他不能死,不能死,他死了,海柔怎么办? “水……我要喝水……”他虚弱得要水喝。可是,这种地方,她上哪儿去找水?那边有山,可就算骑着马,来回也要半个时辰左右,他等不了那么久。 她犯难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想起海柔哭泣的眼神,她一咬牙,掏出匕首! 银色的光闪过她的脸,她闭上眼,朝着自己手腕狠狠割下! 鲜血涌出来,汩汩地流着。她立刻伸到他的嘴边,一只手扳着他的嘴,让鲜血一滴滴滴进他口中。 舌尖一触碰到水的滋味,他立刻野蛮地抓住她的手腕,放到嘴边,像野兽一样贪婪地吮吸那甘甜的液体。 紧紧咬着下唇,手腕一阵阵刺痛,她能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像水一样被他吸食。他是吸血的魔鬼! 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淡淡的余晖洒进洞里,一片柔和的红光。 德锦从他嘴边无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腕上均匀排列的几个伤口都已经凝结成赤色的血痂,只有刚才被他吸过的还保留着新鲜的红色。她脸色苍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慢慢地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扶着洞壁勉强走到洞口,他的部下应该快到了吧…… 发出一声难过的呻吟,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耶律寒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头疼得厉害。洞口的光被遮住,看不清他苍白的脸,而他锐利的目光却立刻搜寻到倚在洞口那抹小小的人影。 昏迷之前,隐约间,他看见她满头大汗地为他吸毒液,那不是幻觉吗?她真的回来了?她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趁机逃走吗?她可以扔下他在这里毒发而死,又何必再跑回来救活他? “你醒了?”德锦转过头。夕阳中,她站在红色的光辉中,只转过一个侧脸,没有红色的胎记,精致的五官犹如精雕细刻的瓷娃娃,头发被风吹散,漫无目的地上下翻飞。忽然之间,他觉得她像蝴蝶,仿佛随时都会飞走,飞离他。 身体内某个地方微微疼痛起来。 “他们很快就来找你了,你忍耐一下。”她的声音虚无缥缈,轻微得不可觉察。 “有水吗?”昏迷中,他记得他是喝过水的,而且喝得很满足。 “没有了,你再忍耐一下。”德锦无力地蹲下来,头沉重得像灌了几百斤铜,胸口一阵阵紧缩的疼痛,她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铺天盖地地传来。德锦捂着胸口,一只手紧紧抓着洞口,才不至于被那些马蹄声震倒,她真的好想倒下去。 耶律寒站起来,身体依旧无力,而脚步却稳健有力。他走到洞口,看到外面弥漫的灰尘中,十三匹马齐齐停下,马上的人整齐地跃下马背,在他面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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