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观中国早期城市的考古学资料,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具有权力中心功能的中国早期城市,其外围城垣的有无在东周时期以前尚未形成定制,除二里头外,晚商都城安阳殷墟、西周都城沣镐遗址都没有发现城墙。但作为统治中枢、王室禁地的宫殿区却不应是开放的,一般都带有防御设施,形成封闭的空间。在二里头遗址的考古工作中,我们也相信其宫殿区外围应该有防御设施。正是在这样的信念和工作思路下,通过对已掌握的遗迹线索的综合分析和勘查发掘,我们最终发现了中国最早的宫城。 著名的二里头1号、2号基址,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发掘的两座大型宫殿基址。通过分析,我们认为位于宫殿区东部的2号宫殿一带最有可能搞清防御设施的有无。勘探结果表明,2号宫殿东墙外侧紧临大路,大路以外只见有中小型建筑基址,因此可以肯定2号东墙及其外的大路即是宫殿区的东部边界。而二者之间已不可能有墙、壕之类防御设施存在。鉴于此,当时笔者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如果宫殿区围以垣墙,那么早已发现的2号宫殿基址的东墙有可能就是宫城城墙。 在二里头遗址这样持续兴盛数百年且遭后世严重破坏的大聚落上,用洛阳铲进行的钻孔勘探仅能提供些微线索,而无法摸清地下遗存的详细情况。对上述推断最简单的验证方法是,先揭开2号基址东北角,看看2米宽的宫殿东墙夯土是否继续向北延伸。 2003年春季,正当肆虐全国的“非典”来临之际,发掘工作按这一思路开始实施。当在新揭露的探方中,与2号宫殿东墙完全一致的条状夯土果真象上述推想那样向北笔直地延伸时,你可以想见一个考古工作者的暗喜。为什么只能暗喜呢?因为这还不能排除它是2号基址以北又一处院落的围墙。那就要看它在2号宫殿东南角以外是否也向南延伸。于是笔者又安排揭开2号基址东南角及其以南区域。当得知同样是2米宽的夯土墙继续向南延伸的时候,欣喜之情才溢于言表。于是我们又向北向南一路追探,并开探沟解剖加以确认。 此后,我们又乘胜追击,一举发现了保存完好的宫城东北角。至此,这座中国最早的宫城被揭露了出来。 由是想起早年苏秉琦教授在一次讲座中谈到的一句话。记得苏先生话的大意是:在考古工作中,你只有想到了什么,才能遇到什么。这让专攻考古学的笔者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当时的想法是这好像有点“唯心”,在以实证为特征的考古学研究中尤其讲不通。在经历了多年的考古实践后,笔者逐渐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份量和真谛之所在。机遇属于有准备者。从这个意义上讲,二里头宫城,不是我们幸运地碰上的,而是通过学术设计“想”出来并且验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