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拉萨比到达更重要的,是出发!_我去!拉萨比到达更重要的,是出发!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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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拉萨——比到达更重要的,是出发!

曾经有人问我,川藏线上最难的是哪段。其实,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毕竟我能完成铁人三项,并提前进行了针对性的拉练,生理上不构成什么挑战。 回想起来,真正煎熬的却是在出发之前,我被恐惧和内疚反复纠缠。人若无所牵挂,也就无所畏惧,但若有满脑子的眷念,就注定会有满心的踟蹰。恐惧要么源于怯懦,要么源于爱与责任。 灰色恐惧 一进入六月,就正式开始了川藏线的全面准备。虽然血液开始升温,同时油然而生满腔的期待,可周遭的空气却逐渐变灰、变冷,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朋友问我怎么断了社交,话变少了,总是突然陷入沉默。我抓抓脑袋说不知道,然后继续沉默、出神。 仿佛一夜之间,七魂弄丢了六魄,反应变慢、热情减退、不想看书、看不进电影、不怎么听歌,也无视身边的欢声笑语,电话、网络闲置着,形象颓丧着。满脑子想的只是:什么时候买冲锋衣?我死了怎么办?买不买登山鞋?我死了爸妈怎么办?今晚看攻略还是明晚看?被石头砸到怎么办?这周末去不去练爬坡?被泥石流埋了怎么办?然后在脑海中反复播放臆想中的塌方场面,甚至360度全景描绘自己被掩埋的悲催一刻…… 和骑友在一起,我总会在大家聊各种轻松话题的时候,冷不丁地发问:“你怕死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不可抗力造成的不可逆的后果?”他们先是惊讶地看我一眼,不过立刻会了意,眼神旋即闪烁起来,仿佛是我戳到了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宜挑明的禁忌。 他们说:“有时候的确会有或死或伤的闪念,但没仔细想过,总之去做呗,想那么多干什么?”语毕,他们把话题又转回轻松。没多久,这些人就会潇洒地踏上自己的冒险旅程。虽然在我看来,他们的无畏,只是因为没想清楚,或者压根就不愿意去细想,但我总是如此羡慕他们,何况没有人规定冒险之前必须啰里吧嗦写一篇《生死之我见》,及格通过才准上路。 但受困于自己的鸡巴性格,我却做不到。心想不通,事就做不顺。我已经听过太多次诸如“哇,真不知道当时我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想来却后怕”的感慨。我要的不是后怕,而是“当时已不害怕,所以才去做”。即便迈不过恐惧,也得先看清了恐惧的轮廓,明明白白地上路。 我努力琢磨,却对川藏线知之甚少,尽是些主观臆断,加之看过太多好莱坞灾难片,越想越恐怖。就像在泥沼,挣扎得越猛就陷得越深。 父母在,不远游 年纪轻轻就去川藏冒险,听上去挺牛,但却是不孝。越是牛逼,就越是不孝。 为此,每次在电话里和爸妈商量此事的时候,心里都战战兢兢的,难以启齿。第一次尝试,就被母亲厉声呵斥:“你觉得你现在长大了是吧?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是吧?你现在就买火车票给我回来,在家乖乖呆着,哪儿都不许去!”我隐约感觉到,这一次能成功说服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毕竟,这对于父母来说太不公平。 在上一辈的观念里,平安即福,安稳即福,能当上公务员,被分配到一个稳定的机构,拿着稳定的俸禄就是最大的福。辛辛苦苦几十年,终于把儿子拉扯大,现在成果初现,眼看就要享清福了,他却任性地说什么要去西藏,去那个他们概念里容易塌方、泥石流、雪崩,容易高反、被抢甚至被杀的“蛮荒之地”——甚至不是坐车,而是踩着单车去,当然万万不可。 不久,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已经年过八十的她更是暴跳如雷,竭力“威胁”说:“如果你硬是要去,我现在就来成都,把你拎回来!”虽然我知道外婆只是给逼急了、吓坏了,她其实连在哪里买火车票都不知道,根本来不了成都。 电话刚放,马上又响起,这回是舅舅,他也郑重其事地列举了一系列恐怖的想象,试图把我吓退。再之后,又相继接到了表哥、表姐、表妹的电话,好在没有代沟,沟通起来相对简单,他们的一致观点是:“我是羡慕你的,我也想支持你,但是,你让家里人太担心了,你得为他们想想。” “为家人着想”,一句多么正确且富有责任感的话。很多时候,责任却是一种无奈的束缚。每一次在任性和责任之间的权衡博弈,都会加深我的负罪感,也放大了我对死伤的恐惧。 因为爱的缘故,这个世上便不再有什么一己私事,你的利是你爱的人的利,你的命是爱你的人的命,你的冒险,就是一种不负责任。你怕不怕死伤,已经不再重要,关键是你不能死、不能伤、不可以死、不可以伤——没错,就是伤不起。你伤不起自己,因为你伤不起爱你的人。 但我终究是自私的,直接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通知——而不是商量——说我心已决,你们同意,我会去,你们不同意,我依然会去。我不敢想象,作为一个母亲,听到如此任性至极的话,有多么委屈和失望。我只能静候她的责骂,让她宣泄出来,应该会好受一点。 沉默,电话那头是一秒钟的沉默。 两秒钟。 三秒钟。 …… 没想到,沉默比怒斥更让人难受。 终于,母亲打破沉默。 “你卡上的钱不够了吧,要给你打多少钱?”她说。 我懵了一下,刚准备好挨骂来着,怎么都没料到是这一句。 “妈,我不是说要钱,我是说……我……在这几天我会把我们的攻略发给你,让你了解川藏线,让你知道我们一路会干些什么,多多了解之后,你就会更加放心……”我很想降低她的担心指数。 “这些东西,都跟你爸说吧。我不想知道,知道多了,反而会担心,不过……”母亲的声音很低,“不过,钱要让你爸打给你。你要出门,我会掏钱的,但是要我亲手汇钱,我做不到,那感觉像是我亲手把你送出去的,花自己的钱,却买来一个月的担心,万一……反正我受不了……” 而我的父亲,态度一向淡定——其实就是默许,因为他不方便明着表示支持,那样的话,母亲会找他麻烦。母亲作为女人,干不出“亲手汇钱送儿子去冒险”这种事,只有委托父亲。平日大大咧咧的父亲为此特意跑了趟银行,再次温习了转账手续,并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又掏出两千,嘱咐我说:“装备买好一点,伙食吃好一点,别太省,别和自己过不去。” 从那之后,母亲仿佛彻底换了立场,电话里全是“最近一次拉练是什么时候啊?”“装备都买齐了吗?队友们怎么样啊?”“你肠胃不好,有没有备拉肚子的药啊?……”反对的意见只字未提。 “老妈您还是很支持我的嘛。”我天真地以为她的观念扭转了过来。 “我是一直反对你去的……”她顿了顿,“但既然你铁了心,我就不该再多说什么了,免得你有负担。你需要一个好心态上路,你已经大了,自己要小心。” 从那一刻起,我不再那么恐惧。 尽人事,听天命 恐惧的纠缠,让我渐渐地相信命。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川藏线上的危险分两种,可控的与不可控的。前者主要就是指车速太快,发生撞车或摔车;针对于此,我们团队有非常严格的规定,从平日里的互相提醒,到下长坡时所列的队形,都已事先商定并有效地执行。第二种危险,多指自然灾害,比如塌方泥石流等。 若不是命,那是什么? 人定胜天,听上去很美,却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人类每一次所谓的征服自然,归根究底都是老天爷不与我们计较罢了。每次在照片里看到壮美雪山里那渺小如蝼蚁的人类,都不免心生虔诚,一个人任由你有多大的精神力,都抵不过大自然的一个喷嚏。人类的主观能动性虽说可敬,却如此卑微。有太多的力量和命数,无法用公式和逻辑来解释,就不妨把它交给信仰,交给天意。 我信了命,可我甩不掉逻辑。我想,如果说真有厄运存在,那么,一定也有福气存在。它们处于同一系统,同宗同源,彼此相生相克。如果能搜集到足够的祝福,那么,就一定能对抗潜在的厄运,成为命之所佑。 所以我广散消息,通知亲友,索要好运。请求大家原谅我的种种过错,从而涤清我的每一条罪业。我保存好所有的祝福短信,带上写满祝语的日记本,带上朋友送的四叶草手机链、开过光的佛珠,带上我爱的人的照片……人心是一个容积固定的空间,放进越多的爱与虔诚,就挤走了原有的恐惧与迷惘。 明白了生死由命,就不再焦虑恐惧,我相信自己已经攒够了人品,上天是公平,就会佑我平安。 Once Began,Half Done 至此,我才通过了此行最大的考验:告别了恐惧的纠缠,也不再为责任所累,得以轻松上路。而之后的整个旅程中,再也没遇到可以称得上“挑战”的阻力,顶多有一些些困难,但也无非就是爬坡难一点、住宿烂一点、天气差一点,都是一些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的货色。 万事开头难,所以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Well Began,Half Done),但事实上,对于很多事,包括川藏线,却是“一旦得以启程,就已成功一半”(Once Began,Half Done)。圆梦其实没那么难,真正难的是找到圆梦的勇气。就像一个质量巨大的铅球,最困难的是推动它,只要球一动起来,能构成路障的,就只剩你爱的人,以及—— 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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