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媒介到思维
2014-05-03
刚开始看这本书时,明显感受到作者想极力说明交流媒介对我们公众话语,思维方式以及对周遭的意识的影响,可以说是交流传播的媒介决定了人们的认识和思维,而不是认识和思维的对象本身。
关于媒介对意识的影响,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大概也从没深入考虑过。从出生起,我就听着周围的语言长大,学家乡话,普通话,知道他是“爸爸”,她是“妈妈”,可以正确发出两者读音。后来慢慢接受教育,渐渐学习一些不同的“语言”,英语,图像语言,数学语言,甚至是网络语言。这些语言罗列在此似乎按照了一个没有逻辑的分类,可它们确实是几种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认识媒介。这一切似乎太过平常,太过理所当然。几乎没有人会去想,自己正在讲,正在看的语言对自己的思维意识有何决定性的影响。包括我现在正用汉语写的这篇文章,我用我所掌握的汉语表达方式来表达,我的想法全在这些汉字里。可是如果我用英文表达同样的想法呢?或者一组画,一段影像?暂且忽略用图像或影视来表达相同内容的难度,倘若真的能用这几种方式表达同一想法,这几种表达真的包含同一内容吗?
一定不一样了,媒介的改变导致了内容的不同,不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不一样,一些本质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比较典型的像诗歌的翻译,文字翻译起来相对容易,诗意却不那么容易翻译,比如一首中国古诗要翻译成英文,一定是有某些感觉被改变了,失去了一点原来的诗意和美感。但同时我们也不确定翻译出来的英文有没有比原文多一丝韵味。中国人称世界为“世界”,英语国家的人称世界为“world”,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样也导致了中国人和外国人对“世界”的意识上的不同。关于这个被我们称为“世界”的,本质上在没有任何认识媒介的情况下到底是什么,是怎样的,我们也很难想象,它不同于“世界”,也不同于“world”。不同的媒介导致意识的不同,所以作者坚持,“媒介即隐喻”,“媒介即信息”‘“媒介即认识论”。
媒介就这样影响了我们一生的意识和思维。
可是作者绝不仅是想传递关于媒介的这一认识,否则跟“娱乐至死”的主题也没什么关联。通过这一认识,我们更能理解作者写本书来提出的问题是什么。毕竟我们都喜欢电视,喜欢轻松娱乐的信息,作者也不例外。这本书不是要去批判什么,也不是要去完全否定电视文化,只是想从中揭示出一个不易被发觉的问题,引起人们的注意,更希望得到有效的解决方法。在这个娱乐业充斥的年代(作者著书时主要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人们习惯了享乐,习惯了接受更通俗简单有趣的的电视语言,以至于思想趋于简单,感情趋于愚钝,作者担心的正是这样一种文化危机,这是不同于经济危机的有关人类思想的危机。
人类文明从历史中一路走来,从无声到发声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日常交流,当然,不同的发声方式也发展了不同的语言;从发声到文字又实现了对语言的记载,让人们不仅会听,说,也会读,写。这才让人类文明逐步走向印刷术的时代,有了书,有了世代传递的伟大作品与思想,后来人得以通过书本“博古通今”。再后来有了收音机,有了电视,电脑,现在普及的智能手机在作者著书的年代或许还只是个传说,也可能连传说都没有,可是这是否是一种新的推进“娱乐至死”的工具呢?
我们的思维似乎在这种作者所说的“电视文化”的影响下一步步趋于简单,甚至没有思维。曾经,人民看不到总统的样貌,只能通过他们的言语和思想了解他们,可以仅凭对一个人的思想了解进行选举;后来人们可以轻易通过各种信息渠道看到总统的形象,于是形象也成了选举的因素之一,甚至全部因素。人们享受电视里的花花世界,一个频道又一个频道,一个画面又一个画面,享受娱乐的快感多于严肃的思想。慢慢地人们更倾向于不加思索便能理解的话语而厌弃了稍复杂的语言结构。关于这一点书中作者拿1858年林肯和道格拉斯的著名辩论举了例子,当时的听众能津津有味听完长达七个小时的演讲,能够享受辩论带来的思想激荡,对双方话语内容进行理性的思考与判断,可想而知他们具有非凡的理解复杂长句的能力。这种场面放在今天似乎难以想象,有没有人自愿去听是个问题,我们也许会觉得双方话语文绉绉,干巴巴而难以忍受。前不久我和一个朋友路过学校的曲水桥,湖边有块标牌写着“曲水不渔,虽静不腐“,这在众多通俗易懂又简介响亮的标语中实属异数,所以引起了我的一丢丢注意,我确实要停顿一会思索一下它的意味。同行的朋友读了一遍不禁叹道:”这也太文艺了吧!“不知道1858年那些爱听演讲的观众看到这样的标语会是怎样的反应。
电视让我们轻松,电视节目让我们娱乐,虽然我们也能通过它遍知天下事,可这种文化在某种程度上又确实削弱了一些真正严肃的事情的严肃性,复杂事情的复杂性。我们在电视上,手机上看到昆明301,看到马航失联,我们多了解了一点千里之外的事件。我们动动手指转发各种信息,发表一些无关痛痒的评论,甚至轻松诙谐的恶搞,可是仔细想想,看到新闻后我们真的能持续的感到深沉的悲哀吗?前一秒我们转发”逝者安息“,后一秒又看到其他新闻,一个重大而严肃的事件就这样化作了一条从眼前流走的信息。就像你看纪录片感受不到北极到底有多冷,刷微博感受不了一对父母见到新的生命到底有多感动。无法想象沉寂的孔子和他的儒家思想上了电视,孔子像奥巴马一样去演讲,孔子学说的气息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严肃存在,孔子的圣人气质还有没有那么神圣。娱乐业的年代人们似乎开始嫌弃严肃感。
只选择简单易懂的内容所以思维趋于简单,只选择轻松娱乐的内容所以感情趋于愚钝,娱乐至死,怕是一种对思想僵死,文化僵死的预见。
乔治奥威尔担心人们将会由于被压迫的痛苦而失去自由,赫胥黎则认为最终会是人们由于享受的快感而受到禁锢。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而尼尔波兹曼倾向后者。在这样相对开放民主的自由年代,独裁统治与压迫似乎暂归历史,而人们自由选择热爱与享乐选择不再思想,似乎又会成为受禁的原由。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