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痛快的毒药——读《娱乐至死》
2011-09-09
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写于八十年代,那时候,在美国,电视已经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品了,而不仅仅是打发时间,因为即使包括美国总统的大选演讲在内的政治活动也要通过电视来传达。电视,犹如空气,渗入人们的神经、大脑、甚至血液。电视,彻底、坚决、而又不动声色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和文化方式。
尼尔是有远见的。他早已看透电视的属性,甚至不只是电视,而是从有电报以来,所有现代的信息通讯媒介对人类产生的影响。尽管,在写《娱乐至死》的时候还不曾有网络的出现,但尼尔的预见是没错的,那就是书中写道的“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可笑的是,三十年过去了,当下的我们,似乎处在奥威尔和赫胥黎之间。
不错,现代媒介是产生了海量的信息。瞬间,世界上所有角落发生的事情尽在眼前。甚至可以任意摆布,此刻,遥控在我手中,汽车广告、台湾竞选、梅西进球、卡扎菲逃亡、女星离婚——所有的信息,完全由我看操控。所以,这里,一切信息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它们的存在是因人的娱乐需要而存在,也就是说,事实,失去了语境,那么事实也就失去了事实,信息成了娱乐的碎片。
由于电视的出现,人们失去了读书的乐趣,失去了读书带来的逻辑思维,以及由读书所产生的深度思考;电视是随意的,是刺激的,是精神的快餐,所以尼尔引用了赫胥黎的意思:“人们失去自由、成功和历史并不是‘老大哥’之过。在他看来,人们会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真有这么可怕吗?尼尔在书中,通过政治、宗教、新闻、广告、教育等多方面阐述了关于新的技术和媒介对人类生活的改变。电视的出现,从此像魔法一样,被人们所依附,人类从此力不开电视,离不开娱乐。而无休止的娱乐,必然会丧失人的理性与深度思考,文化将从此黯淡和微不足道,娱乐带给人类的,是无限的欲望深渊。因此,即使没有“老大哥”,人类的命运也掌握在媒介手中。
电视是反宗教的,宗教需要的神圣仪式在电视面前荡然无存,躺在家中的客厅,打开电视,怎么可能会有宗教的崇高感?另外,由于电视的声画属性,使人们不需要对神灵做想像;关键是,电视及娱乐,没有人会认为宗教是娱乐,所以这是一个悖论,以佛教为例,佛教认为人的修行首先要去掉贪、嗔、痴,而娱乐需要的释放、是消费、是欲望——
电视广告的出现更是对语言文字的摧残,这我个人体会很深。我做过多年的广告,总感觉是在做文字的游戏,大量的广告语所追求的标新立异已经使语言文字支离破碎,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只需要吸引消费者的眼球。
电视促进消费,而消费是欲望的外化。人类在消费资源、能量和彼此的精力,同时也耗费了自身的精力,消费,只能加速道德的败坏和膨胀的私心。这是一个全民消费的时代,是从上到下的追求GDP的“大跃进”,是对金钱的歇斯底里。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陈丹青认为的众人网络围观郭美美是文革遗风过于狭隘,因为,整个民族仍在不自觉地延续着文革的臆想和狂欢。
是的,电视是污染源,它污染了人类交流的相关活动。尼尔是悲观主义者吗?不是。他是理性主义者。他认真地分析了我们所处的时代特征,并找到了这个时代的核心问题。在电视面前,人类是在通过电视认识“真理”的。而这个真理,如书中所言“真理和时间一样,是人通过自己发明的交流技术同自己进行对话的产物”。
人类历史上经历了三次交流革命:图画,及早期的洞穴绘画;文字及印刷术;电子媒介。尼尔认为,新的媒介是“没有关联、没有语境、没有历史、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用有趣代替复杂而连贯的思想”。
这是我们熟悉的电视情景,一个栏目接着一个栏目,即使是新闻,一条接着一条,“所有的时间都是独立存在的,被剥夺了与过去、未来或其他任何时间的关联——连贯性消失了,自相矛盾存在的条件也随之消失了——”
所以,尼尔认为,“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复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而言之,如果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在劫难逃。”
这是危言耸听吗?我们自己可以想想,在一个以收视率为文化的时代,在这样的全民娱乐的时代,“对于一个因为大笑而体力衰竭的文化,我们能有什么救命良方?”既然电视这么可怕,甚至是引导人类走向毁灭,那么我们能做什么?我认为,只能是尊崇文字,尽量阅读。
电视控制了一切,我们的时间、我们的自由、我们的认知、我们的性格,我们变成了电视的奴役。“西赛罗说过,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们摆脱现实的奴役,而现在的年轻人正竭力做着相反的努力——为了适应现实而改变自己。” 尼尔是个伟大的预言家,瞧瞧我们现在的孩子,我们现在的教育,当教育形成产业化的时候。教育便成了消费的对象,学生是消费者和被消费者,或者说,是娱乐者和被娱乐者。
好了,要感谢尼尔,他告诉了我们,人类的痛苦“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是的,此刻,我的电视仍在开着——他们在无聊地讨论着,国内油价是否松动。我还在三心二意地上着网,随手打开了一篇博客,标题是——李双江的15岁儿子为何开宝马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