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接受不完美，这就是真实
2007-06-09
年前在书市游荡，买了新世界出的亦舒的两本随笔，一本沈从文的别集，一本谭恩美的新书，还有黄佟佟的这本《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在回家的夜火车上看完了前几章，就觉得了这会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味道，但是这味道虽温和仍掩饰不了它本身具有的一股扑面而来的生涩，如同英国老绅士萨松的名诗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 不过这诗说的是生猛的温柔，而黄佟佟的书却是温柔的生猛。
春节有段时间就任这书静静躺在书堆里，心里知道它在那悄悄地伸出了小兰花指来勾你，还是不动声色地拒绝去触碰它。怎么说，这的确不是一本适合在吵闹人群里独自翻阅的小说，它会让你疼，让你莫名酸楚，再冷漠地释然。于是，它独自躺了半个多月。
回来的夜火车上慢慢地读几页，到住地清理东西再慢慢读几页，晚饭后站着听听音乐慢慢读几页，睡前再慢慢读几页。仿佛只有用如此慢的速度来理解来切入才能正面迎接那些突如其来自高空降落的伤痛，还有麻痹。如此两天，小说就到了结尾。你还在那讶异，呀，就结尾了。
回来后推荐给相熟的女友看，却是一传二，二传四。都是在社会与家庭里摸爬滚打了一些日子的女人，纷纷跑来问我，在哪儿有卖？
后有小友向我借亦舒，问不都是情感小说么，有什么区别？ 只能有一个比喻了，师太只是给你一把钥匙，让你自己知道并走进那另一个世界。师太写小人会在抛弃发妻多年，听见对方飞黄腾达后于大雨深夜拜访大力敲坏其房门勒索金钱。师太写女角多年后遇见始乱终弃的男子，他必定神态落魄气质拘谨，而女角则意气风发，气质清新如白莲。不是不刻薄以及局限的。 然而无人同师太那么潇洒，写女子的坚决与独立，连同她们的寂寞像刻一幅油木版画那么贴切且纤毫毕现， 失恋时读师太是百试不爽灵丹妙药。而黄佟佟是不同的，她温和地将一盆残羹冷炙捧出来给你，让你知道你是体会着那另个世界的凉热，其实与你自己的世界并无区别，让你明白生活并没有那么大的转寰余地，也并不是非此即彼，没有人很彻底，既不是彻底的好，也没有彻底的坏，每个人都不过那样不汤不水地活着，而这种不完美却恰恰就是真实。
在生活面前，爱情是不算什么的。每个人都必须面对亟待解决难题，家庭，生存，事业等等等等。慢慢地你的意识就变成了一块耐磨的人形马蹄铁。书尾乌拉啦的下下签这么说：朝朝暮暮恰如蜂，辛苦为来总是空。此身不恋旧业丛，得道仙山来去风。那确是一种超脱。而书里唯一称得上稍微彻底的程小东就在他快要变得不那么彻底的时候，生命戛然而止，这更像是一个不太真实的玩笑。如果他还继续存在，这本小说的确会更真实，也许也会更腌臜。
朱思潭和乌拉啦某天相拥关于爱与不爱的对话，朱思潭在吉榕楼下望着吉榕和程小东越走越远，吉榕在双张和张思的对话，程小东在北京机场的想法，还有去美国的飞机上和程胖子关于临死的对话，吉榕送儿子医院做得那个梦这些片断都特别好。
在智利星空下，朱思潭有顿悟，那像是一支安慰剂。
“有些冷，把睡袋再裹紧一点！朱思潭摸开DV开关，再张开眼睛，探出头来，凝视天空，天，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整个银河系浩大的星云就在周围，灿烂光芒，几乎可以照瞎他的眼睛。
这些星星大概距离他有几亿光年吧！至少有几百光年吧，这无限远的时间前的一次意外爆炸，这爆炸造成了光，这些光，穿越无穷无尽的空间、时间、黑洞、陨石、太空垃圾、星际尘雾，由光芒四射变得微弱无比，它们来到这个平凡的蓝色星球上奔涌到他的眼底。
几亿光年呀，几亿年之前，我是什么？一阵风，一滴水，一条鱼吹起的泡泡，一粒恐龙身上的灰尘？在经历了许多千载难逢、不可思议的奇遇机缘之后，从一阵风，一滴水，一条鱼吹起的泡泡，一粒恐龙身上的灰尘组成了现在的我，那么其它人呢，也都是这样吧！能活着真不容易啊，能遇上真不容易呀，再能爱上那简直太难了，那还，恨什么，爱什么，怨什么，计较什么？
就算再过几亿年，还能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机遇让我们从一阵风，一滴水，一条鱼吹起的泡泡，一粒恐龙身上的灰尘变成人类么？就算变成了，我们还能穿越无穷无尽的时空界限，再度在人潮人海中遇上么？就算遇上，还可能让也许残留的记忆指引我们再度相爱么？还可不可能有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机会呢？还能不能附在你耳边说一声，“啊亲爱的，有我在这里！”
朱思潭眼睛痛极了，眼泪夺眶而出。
闭上眼睛，他扒开他负重累累的胸膛，里头有无数结成石块的结晶体，那是他多年积累下来风干的咸咸的记忆，对吉榕的、对吉祥的、对啦啦的、对妈妈的、对爸爸的、对奶奶的、对程小东的、对N29的……他全都掏了出来，摊在手心里，举向空中。他全无负担，腾空而起。迎风而立，在星星与星星间飘荡，现在，他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是。他是暴雨过后的一根草茎，是深山里的一声猿啼，是黎明前的一滴露水，是太阳出来时的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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