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重，隆冬降
2011-11-03
对完美爱情的期待，我们更能在某些脱离现实的蹩脚爱情剧中获得满足，在三角或多角、充满凶险最终却又大圆满中暂时温暖一下现实冰冷的双手。可这所带来的后果却是让我们带着一个沉迷于痴傻爱情的脑子，去和现实兵刃相接，继而一败涂地。
当然，《霜降》和这些剧目扯不上一点儿关系，但是仍具有十足的看头。霜降——一个从乡下到北京来寻找梦想中幸福生活的女孩，这样概念了故事的女主人公似乎埋没了她本身的吸引力。事实上，她不同于严歌苓塑造的其他作品中身世、处境特殊的女性人物。别埋怨说为什么这故事的女主人公又是年轻漂亮的弱者，只因为她具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和独具的视角，这力量和视角，可以让她去摧毁虚假的岸然、窥探幽暗的角落。而她的“艳丽青春又不尊贵”，则增加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的危险性，也就注定了她没办法清净地“挣清闲钱”。
她不尊贵，但是因为美丽而获得了格外的瞩目；她太美丽，所以在不尊贵的身份下没能幸免于恶意的招惹。他们不用费尽心机在她面前伪装，并且可以在她那里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企图。也是因此，霜降看到了伟岸后面的、阳光后面的、虚弱后面的。因为她，有人暴露了高傲下的卑微丑陋；也因为她，唤醒了濒死灵魂的温情，并不惜为她铤而走险。
现实也好，剧情也罢，我们都无法接受一个完全恶或者完全善的世界，所以在暴露这院子里所有的丑陋时，严歌苓也不忘去窥探一下霜降深藏心底的一份真挚。霜降应该是爱着大江的，虽然大江屡次伤害她，她自己也在心里对他的犹豫渐渐生出轻蔑，或许爱的不可控制也就正在于此。当大江知道了霜降是家里的女佣，而不是他猜测的“远房亲戚”，爱情的可能随着大江的眼神从惊喜转为涣散，起初他炫耀在霜降面前那副阳光明媚的面孔也在现实面前变了形。所以，又该庆幸，霜降是不尊贵的，否则，我们看不到他不够真诚、不够纯粹，甚至假装不认识她，因为身份故意和她划清界限，拉了她的手却不承认。大江的犹豫和抵赖，让霜降的爱在希冀和幻灭中来回摇摆。他的靠近，让霜降也承认了自己的吸引力，同时，他的抵赖，也让霜降了解这世界上就是有不合适这回事。爱的纯粹，是有底线的。尽管如此，霜降还是在绝望中获得不可控制的快乐，如履薄冰中的幸福依然对她产生了十足的吸引。
折服于严歌苓老师能够将一切冠冕堂皇和因此投射出的暗影同时表现出来，且自然而然，毫无刻意的痕迹。不是刻意要将严歌苓生拉硬拽地和张爱玲扯上什么关系，只是事实上，严歌苓笔下的一些女性人物，也的确暗合了那句“低进尘埃”，因为低进尘埃，这爱才根基扎实，你看到的只是不经意，你看到的只是曲折了的目光，却无法猜透藏在她心底的爱早已深植大地，可以在多年以后，依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开得异常茂盛。
最可悲的，便是开始于灰姑娘的梦想和桥段，却没有结局于“王子与灰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霜降来的时候，带着的幻想和期待是掩藏不住的，但耳闻目睹或是亲身经历的一切摧折了她的梦想后，她开始回过神儿来，找寻属于自己的归属。磕磕绊绊的一路，寻找到最后，却发现已经丢失了曾经紧握在手中最最珍贵的。私奔成了潜逃，寻梦险些赴死。这时候，分别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在多年以后，想起她的时候，他会笑得干净，言语充满温暖：霜降是一个好女孩，她拥有一个好女孩的心灵。
霜降自己呢？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属，那便是因绝望而生发出来的快乐，无所期待，绝望而自由。属于一个人的爱情没有花草幸运，可以又生于下一季的春风里。一旦死了，便不再有它来做主角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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