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生难,知死更难
2014-12-25
生死,人之大事,一生唯两次而已;生死,人之无能为之事,因既不能定己生,亦不能知己亡,当真是来去混沌,醒眠两茫。
发现这本书是在北京晚报的文学连载版(这个版不错,经常能有些比较好的书在其上连载个把月,供读者品评。其保持报纸本色程度,仅次于苏文洋先生的“嘲讽文”版面吧),由母亲推荐看了看。首先看看内容,典型的具有不错水平的日文翻译类读物,具有日式随笔类娓娓道来又不失内涵的文风。其次看看作者,从业三十多年,检验了两万具尸体的老法医,符合高要求随笔类作者的条件(随笔这玩意儿,没有长久的人生阅历积累,只能是无病呻吟、无中生有,咀嚼起来无味的白文)。再次看其日文初版是1989年,文库版是2001年,中文初版是2014年的新书,二十多年的质量检验。最后看到是北大出版社的有度系列,以上四点基本确定可以去书店翻翻以做最后的决定。三联书店找到这本书,粗略一看就决定要了。如果买自己有兴趣的书,翻看了几页,觉得这书可以花上一天时间一次性看完,那就基本可以入手了。以上就是我对这书的推荐评价。
下面可以贫两句内容的感想了:我第一次明明确确感到死是个问题,那还是在初二。那时间不断思考的都是:死是什么感觉,死后什么感觉,死离我还有多远,等等。去学校藏书有限的阅览室看书,无非是排解这种压抑感;那段时间不学习,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六成也是受这东西影响。大约两个月后,想明白了:这事儿我想不明白,因为没经历过;别人也告诉不了我,因为具有经验的都不能再交流了;这事儿我解决不了,只能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迎接就好了,和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估计感觉差不多,大概就是睡着了不做梦那种境界吧。总结了以上几个感想后,我才会说了被初中同学们念念不忘的一句话:大家天天这么高兴生活,努力学习,交朋友叙友谊,几十年后不过是四十多个骨灰盒子。
这就是我对死的看法,或者说对“死”这件事儿关于其对于“生”影响的看法,人如此脆弱,的确对生死无能为力,但人也是如此强大,如果不死可能还是件更有害的事儿。对死最有发言权的只能是死去的人,可是让他们谈谈感想,大家可能就不会太乐意了。那么退而求其次有发言权的就是处于生死临界点上的人,要么是重病之人,要么是经历生死的战斗之人,可他们的生死感觉孤立且短暂,逐个叙述必然单调无味。那么只能找有大量生死积累,例如是深切感受他人众多生死之人,这犹如常年徘徊于阴阳两世间的生活,让他们既能与死者对话,也能与生者长谈,所以他们看生死的经验想必是值得学习的,这些人只能是医生,最好是法医。我能想到的法医只能是王雪梅,这个上过电视做过节目,长期在最高检担任首席法医的,说好听是开朗豁达,说难听感觉有些二的西北女汉子。不过她的性情不一定就是如此,我坚信她的性情是后天从事工作慢慢积累和培养起来的,如果不能如此生活,人作为一种本能救生的动物,大概是不能长期高质量从事法医这项工作的。这和性情高尚与否没有关系,这是本能的抵触,再热爱也是如此。这个观点在上野正彦,这位被称作日本法医之神的随笔中,貌似有所验证。他通篇的中心思想是法医的责任,即为死者说话,维护死者的人权。这是从业者强迫自己坚持下去的崇高觉悟,是一个“匠人”的操守,但绝不能是一个人六十年间面对过两万多具尸体的本能反应。从对自己姐姐的死,到与杀人者、殉情者的通话,到为了农村夫妻寻找被火车碾压致死独子的残肢,作者的本能笔触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悔恨、痛苦、压抑。而后崇高的精神和使命感在工作中逐渐压制住不良的本能思绪,使工作回归正轨,是作者回归正常。而就是这矛盾纠结的两万多次生死冲击,为他积累了大量的生死经验,看到了生死间人的本性,这些都是被生死这至高之事逼迫而出的最纯粹的本性,即极度的恶与极度的善。如果不以人类认知的品性去归纳,那都是极度的生物本能,只不过它有让你恐怖和温暖的两面而已。所以,作者最后对着种种表现都看得很平淡,不因为评判为恶就去大加批判,也不因为评判为善就去大加赞扬,人性纷繁复杂最后却都化繁为简,实际并没有多少可以评判的价值,自己作为他们中的一员,也没有评判的资格,如此而已。
这本书原版叫做《尸体在讲述》,着实是一个为了博人眼球提高销量的商业化书名,中文译为《不知死,焉知生》,意境提高了不少,文艺气息浓了许多,但是却也有些文不对题。作者有如此多的阅历,文中也不敢谈知死,更不用说知生了,生死本就是无法搞明白的一件事儿。我初二时不明白,十几年后的今日依旧不明白,估计再过几十年也是不能了然。生不能以己意而觉,死不能以己意而感,切身的客观经验积累都是空白,怎么能坐下谈主观感受呢?这只能是说胡话、瞎话、妄言和诳语。见过生死,起码见过孩子的生,他人的死,所以为他们代言?一个见生死几十年的法医都不敢这么说,敢说这话的人估计要么真的不知道生死,要么就是在求死吧。知生难,知死更难,古今圣贤皆不能解之惑,诸君又何必纠结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