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人
2010-06-17
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就一直有一种冲动，想把它介绍给所有的女朋友。
说它启蒙了我的女性意识和女权主义也不为过。
母亲那代人的青春是不爱红妆爱武妆，小时候她特别爱和我说“毛主席的伟大之一是解放了女性，男女平等”。男女平等即是女性顶起半边天，自强自立，与男性没有差别。
在这种无差别的思想指导下，蓬头垢面的短发裤装伴随我了整个中学生涯，女性化的事物被视为洪水猛兽，唯恐“好好的女孩子给那些妖精东西带坏了”。
更不要说性教育了。中学唯一的性教育课是男女分开，大约一个小时的录像片，没有任何现场说明。全年级的女生圈在礼堂里，完全没有限制级内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片子里示范如何清洁下体，还有过后淘气的男生询问你们看的是什么内容。
至于来自家庭的性教育，母亲教过我如何使用卫生巾，父亲在我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突发奇想：“好像我们都没给过你性教育啊，要不要现在补一课？”当然被我非常窘迫地拒绝了。
我所受的教育中，性别被模糊了，性不被谈起，如果谈性，必然和清洁相联系，身体是不洁的，只有精神被高高供起。
另一方面，AV、色情小说、图片从网络、租书店、租片店触手可及。从这些渠道接受性教育真是很悲哀的事情。性没有了尊重和欢愉，更多地和买卖、丑闻、低俗挂钩。
理想的性别认知应该从从幼儿时期就开始的，认识两性的差异，接受自身的性别，发展自身的优势，是个人发展的重要课题之一。如果不能认同自己的性别，性别就成了牢笼。与其嘲笑春哥著姐，乃至丑化封杀，某些人不如好好反省我国失败的性教育。
我手里的这个译本是2009年版的，当我很兴奋和朋友讨论的时候，他很惊讶我还在为二三十年前的观念而雀跃。在澳洲，性教育的普及要深入实用得多。学生在课堂上观看正确的性交方式（我有个在国内做医生的女朋友新婚的时候非常困惑，不知道如何进行！而且找不到黄片观摩……），练习使用避孕套（喂，当然是在模具上），小朋友们用避孕套吹气球……
不管怎样，当教育不可依靠，自我教育就非常重要。即使是来迟的教育也聊胜于无。
亲爱的女朋友们，你了解自己的月经周期吗？是否有经前综合症？痛经如何治疗？你了解自己的子宫、卵巢、阴门、阴道、子宫颈、尿道和乳房吗？她们有哪些易发病？如何自我检查、治疗和保养？如何认识和激发你的性欲？如何有意识地怀孕和避孕？如何医治堕胎后的心理创伤？如何治疗不育？分娩的方式有哪些？怎样看待绝经期？你知道绝经期的自我保健吗？最重要的是，你是否认识并能够利用心理在人生各个时期和阶段的重要作用？
如果答案是否，我强烈推荐阅读这本由诺斯鲁普博士（Christiane Northrup, M. D.）所著的《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智慧》（注）。它不仅是一本科普读物，更是一本精神读物，教导女人听取内部的声音，发挥来自远古的天性。其文笔质朴而风趣，比如在康复十五步中谈到观念的重新归类：“对于很多人而言，去工作似乎更像‘去赴死’而不是‘去谋生’。”令人莞尔。
以下摘抄一些我深受触动的段落：
我一直认为月经是个麻烦，是对女性的不公平。月经期有种种禁忌，月经被视为不洁。以枯燥的临床方式学习的月经期的知识使我们忽视了身体的神圣。直到书中一位母亲给四岁女儿关于月经的性教育深深打动了我。
“我告诉她门瑟斯女神（母亲编造的一个女神）每月都光临我们女人身体一次，她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女神。又是我们并不知道她已经溜进了我们的身体，有时为了显示她的存在，她在我们体内猛力拉扯。我告诉女儿流血是往往是疾病或受伤的信号，但女神使我们流血是对生命的再次肯定，是对身体的一次清洗。我告诉她，女神来到我们体内是值得庆祝的时刻，是买点鲜花和只给女人的小而精的礼物的时刻。
……我创造出了一个小女神与月经周期保持积极的联系。她是一个非常活泼的、精力饱满的女神，她同我们的身体开玩笑，来得或迟或早，或者平静或者猛烈，在我们体内用力拖拽或翻转，不过一旦她的出现被接受，她就会安静下来并等待----等待下一次。
进入绝经时我就会失去这个女神。我们享受过了，是她看顾年轻人的时候了，而对我来说，是让下一位女神进入身体的时候了。我想知道她的名字会是什么？”
门瑟斯女神的创生回应着人类集体潜意识之初便流行于各种文化中的神话故事，有种远古的力量和神圣感，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故事。
关于性欲和贞洁的观念：
“不论是否进行实际的性交，男女之间相互关心互相体贴是做爱的组成部分。因此许多女人问过我，‘为什么我不能亲吻或拥抱伙伴，总是被径直领进卧室呢？’令人悲哀的是太多男人把性关系与俩人亲密关系中的其他方面分割开来。我希望‘做爱’的概念能从单纯的生殖器接触范畴中延伸出来。
只要彼此觉得适当，而不只是出于渴求性快感、取悦对方或对之施加影响等目的，男子和女人（p.s. 我觉得此书翻译有待改善，这便是一例）就可以相互性爱抚和性交。‘处女’一词本义与性行为毫无关联。它指男人纯粹彻底地保持自我，而不属于任何男子。许多女人会重新找回自身的贞洁。令人欣慰的是，现代许多年轻女性开始认同并身体力行节欲和未婚独身生活。”
我觉得探讨处女处男的概念是很无知无聊的，最重要的是应当对性抱有正大光明的、健康积极的态度。不要把性视为一种手段去买卖。张爱玲有句话，婚姻是长期的卖淫。单单以有房有车有绿卡去考量结婚对象的现代人其实还生活在旧时代的桎梏中。性也不是影响一段关系的手段。试图以性来挽留或取悦对方者和性交易也不过是五十笑百步的关系。
饮食男女，性就好比食物，是生存之道，要像尊重食物一样心无杂念地、愉快地细嚼慢咽好好享受。
关于分娩。你是否知道电视里仰卧的姿势并非最合理的分娩姿势而只是为了方便医生们观察工作？你是否知道提取羊膜然后通过婴儿检测器测量子宫血压并不必护士聆听心脏节奏更助于围产期的确定？过分依赖现代医疗就无法发挥本能的力量。
书中提到分娩的疼痛。和许多女性一样我非常恐惧分娩的疼痛。如果受伤疼痛或是病痛是提醒我们身体某个地方出了问题，分娩的疼痛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惩罚吗？当然不是，那是造物主“给产妇的一个信号，让她们务必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去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分娩。”
这个安全的地方可能是医院，也可能是家里。有一次我和朋友在家看电视，新闻里说到部分产妇不愿意在医院生产，造成的死亡率是多少多少。我们就很冷酷地发表评论，认为她们这么做非常无知，而且浪费纳税人的钱，因为必须请人到家为她们接生。在阅读这本书之前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孕妇可能经历的不安，医院的环境人来人往，医疗器械叮当作响，刺鼻的药味陌生的空间，动物都知道在自己的巢穴生育后代，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轻视孕妇们在家生产的安全感呢？心理的放松和助产士、家人的支持比手术刀、麻醉药更为重要。毕竟分娩不等于生病动手术，它是一个自然的、创造的过程。
对于分娩的疼痛应当“持一种任其自然的态度。……‘忍受’（suffer）的意思之一乃是‘允许’（allow）,正如基督徒所说：‘让孩子到我们中间来。（Suffer the little children to come unto me）’倘能认识到这一点，产妇一定会坦然面对疼痛的到来。对抗将一无用处，唯一的办法是潜入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体味这种特殊的感受。”
“一位病人展示了她对生育的奇妙想象：‘在阵痛之中我去了哪里？其实，你知道这是你是在海上，在巨浪滔天的大海上。如果你企图停留在浪峰之上，那么你将被它掀到暗礁与岩石之上，或者你的鼻子里、嘴里全部都灌满了水，那么你将溺水而死。但是如果你能潜到浪谷之中，紧紧地抓住某件东西的话，尽管海浪会从你身上呼啸而过，但你仍将在两个波浪之间安然无恙地浮出水面。是的，这就是我在分娩时所做的一切。当阵痛袭来时，我潜入其中，任其从我身上呼啸而过。’……分娩是一个真实的过程----它有自己的节奏和乐章----而且是一个比外面自身更宏大的过程。因此，纵身其中，让它把我们彻底裹挟进去----这将会使我们终生难忘。另外，这对于为人父母所必需的迁就与忍受来说，也是一次极好的训练。”
我特别喜欢那个病人潜于浪谷之间的比喻。我觉得对于一切痛苦都是如此，去体味它，任它漫过全身，等浪潮退却，沙滩上会留下美丽的海星和贝壳。
女性的自爱，不仅仅体现在经济独立，更需要发展出一个不依附于任何人的追求完善的有力量的人格。妾如女萝，愿托乔木，是男权社会的意淫和强权。女性不妨娇媚，偶尔表现怯弱，但是应当有强大的内心，它来自不断地学习和锻炼。
下面这段摘抄愿与所有亲爱的女人共勉：
“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让我们的年轻妇女懂得她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价值----并且即使他们选择将孩子生下来，社会依旧向她们提供许多机会，那么将会使另外一番什么景象呢？如果她们知道自己的月经周期是很神圣的，它与脚下的地球以及天上的月亮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并且还知道她们的性欲并不非得要与男人分享才行，如果她们需要，也完全可以留给自己，那情况又会是怎样呢？如果她们衡量自身价值的标准并不是自己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或是与自己在一起睡觉的男人是谁，那么情况又会是怎样呢？如果她们知道自己的子宫不管是不是用来怀孕，都是她们身体中最有创造力的部位----并且知道子宫除了用来怀孕生子之外，还有其自身的意义和价值，那么情况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需要将‘繁殖能力’和‘生育’这两个词的意义做更大的扩展，我们必须明白女性的生育能力到底是什么----它是所有创造力的源泉，当有足够多的妇女意识到我们女性身上的这种天生的创造力----不是理解成我们用自己的身体生出了什么，也不是理解成让谁进入我们的身体----这时，整个世界将会改变。
……你不是非得要生过孩子才能知道分娩是怎么回事，新生事物的诞生会造成怎样的阵痛，一个孩子的降生，一项新生事物的出现，都能教会我们新生命的到来是不可抗拒的，不管这个新出现的东西是什么，即使它会给我们以伤害，即使我们想要逃避，它终究还是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有过‘流产’、‘堕胎’的经历，除了完美的创造物，我们也都生出过‘畸形儿’、‘死胎’。不幸的是，父权制社会教给我们的东西却是不‘完美’的创造物就是‘无价值的’。太多被父权制社会视为‘失败’的东西反倒能给我们以真正的教益，它是我们目前所能获得的所有知识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们并不需要亲身体验过所有这些所谓‘失败’的过程，如何才能理解它们并从‘失败’的痛苦中挣扎出来----它们的背后是固有的自然规律在起作用。
如何运用自己的生育能力，如何使自己的这一部分生活变得健康，每个妇女都应为这些问题找到自己的正确的答案，我认为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同事也是别的妇女的最好的选择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我真正希望的是我的这段文章能激励你更加深刻地认识和理解自己的创造力，并为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创造力而感到自豪。”
注：诺斯鲁普博士（Christiane Northrup, M. D.）以其自主性女性健康保健法而享誉全球。她倡导认同身心合一，认同人类精神在创造健康中的重要性的医药和愈疗。
诺斯鲁普博士有超过25年妇产科医生的职业生涯，此后，她将帮助女性（以及关爱她们的男性）学习如何创造健康、财富和快乐使生命之花层层盛开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她说：“我的前半生都花在了学习、脚注和矫治一切会导致女性身体疾病的事物上。我要将生命的另一半奉献给阐述一切能使女性身体更加健美的事物，包括教导女人怎样真正绽放。”
发表于1994年的《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智慧》（Women’s Bodies, Women’s Wisdom , Bantam）是其第一本著作。书中引用了大量第一手材料和有趣的病例，一经出版即成为纽约时报的畅销书，大卖140万册，被翻译成16国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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