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留影,文字留情
2010-11-18
最近总是和森山大道“不期而遇”。
网络上、杂志上、甚至和朋友聊天,时不时的都会念及他。关于他的事,如果在某些场合说不上来几句,就好像自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似的,逼得我不得不赶紧去买他的书,恶补一下。《犬的记忆》、《犬的记忆:最终章》、《书的学校,夜的学校》早已如雷贯耳,大陆还没引进,只好去淘宝上买台版的。
很庆幸自己在放弃数码相机重返胶片时代的这几年里,没有特别的研究过森山的作品,否则我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作品完全俘获,就像那些行走沙漠却不小心掉进流沙里的无知游客,任凭那力量的吞噬而无法自拔。森山的作品太具有攻击性,粗颗粒、对比到极致的黑白色调、如战地摄影般的构图方式,都是胶片机得以“标新立异”的最好利器。尽管,实际上我不太喜欢他的这种摄影风格,但是,这些利器却足以让我站在抵抗数码摄影的立场上,顺手拿来,只是因为它很受用,就像一个受到攻击的人,会把身边任何一个工具拿来当防御的武器,即便那只是一把扫帚。
看了他的成名作《犬的记忆》后,我发现如果单独看森山大道的摄影作品,其实意义不大。只有看到他写的那些文字,你才能领略到森山摄影作品中的意义。森山摄影的最大意义就在于文字与摄影的结合,抛却这二者中的任何一点去谈另外一点,只能得其皮毛。实际上,不存在只有照片的森山摄影作品,因为就森山摄影的影像而言,那种“反摄影”的美学风格就像任何一种后现代艺术一样,留给观众的只是一个理念,一个抽象的理念,还好,摄影这门艺术的特性,决定了无论它如何抽象,最终它也必须是具象的。森山的摄影解构了传统的摄影风格,就像把一个花瓶打碎了,所以,在他的照片中,我们只能看到那被打碎后的凌乱影像——花瓶的碎片。
那么,是不是象那些后现代艺术家一样,森山也是只管去破坏与解构,不去重构?或者把重构的任务留给理论家去解决?
显然不是。
森山摄影作品中的文字意义因而就凸显出来了。在影像中被打碎的那只花瓶,在文字中,森山又悄悄的将它一点点的拾起重新粘在一起。如果必须要在森山的影像和文字中做一个选择,我想我更喜欢他的文字。《犬的记忆》中那十多篇文字,怀旧之中,却不矫情,偶有感伤,又不煽情,细腻、通透、温暖,与他的摄影截然相反。让人感觉,拿相机的森山和拿笔的森山,判若两人。尤其喜欢《犬的记忆》中那篇名为《地图》的文章,写他回忆起曾经的女人,故地重游。开篇由一首歌曲引起,现实与回忆交错,画面感极强,那种意境,让人想起了安东尼奥尼的《云上的日子》。相机留影,文字留情,或许,这正是森山摄影作品的魅力所在。
摄影究竟是什么?相信每一个看有关摄影的书的人都想从书中得到这样的答案。罗兰.巴特曾经把摄影与死亡相提并论,苏珊.桑塔格也曾做过类似的比喻,我总觉得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始终带有一种暴戾之气,即便不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中,也体现在他们的语言中。与其用死亡来形容摄影,不如用记忆,就像森山的《犬的记忆》。森山一直自比为狗,逡巡于街道市井、此地彼城、荒郊野地、废墟垃圾,搜寻着自己的目标,他的成名作也是那只狗。在《像你我一样呼吸》一书里,作者顾铮甚至把森山的这只狗更提升了一个层次,视为那个年代(1971年)整个日本人的象征,“集屈辱和狂妄于一体”。
狗赖以生存的武器是什么?鼻子,而非眼,嗅觉,而非视觉。森山这只“狗”,其实一直用用他的“嗅觉”来摄影,用他的鼻子找到了那些“记忆之物”以及即将成为记忆的“记忆之物”,正如他在《停摆的时间》一文中提到的那些“枯萎的热带植物、废弃酒馆里腐坏的沙发、剥落的瓷砖、土产店里布满尘埃的货架上的扣环、打火机以及刀子……”
那些只是用自己的“眼睛”来拍照的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的。所以,只能跟在森山的后面,亦步亦趋。
是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