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2014-01-22
很多年前，我还在北方一所学校念大四，毕业前一天，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遇到我的老乡的前女友，她握着我的手(因为她和老乡的恋爱关系，我们在学校的所有老乡在情感上一度跟她走得挺近，尽管大伙儿都接受了他俩在毕业前的好聚好散，我们和她的情感并没有紧跟着冷却，好像我们的情感也迅速冷却下来倒成了不被允许的事了)，用几句在我当时听来几乎是赌气的话语作为临别赠言。
她说：“将来我一定要去看看你们那个地方(我想她和我的老乡一定多次讨论过它)，我会坐着长途列车，从北方到南方，从黄土高坡一直坐到你们的江南水乡，我会偷偷的、不惊动任何人，只会躲在背后，像一个隐形人，我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我，做什么呢？(可能我问了她一句，做什么呢？)就看看我曾经的爱人——你的老乡，他生活得怎样，再看看他的家人，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就是这样。”
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实现这一段“爱的旅行”(我希望她没有。也有可能几个月后她就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把自己说过的话、自己爱过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回到南方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我也没有问过我的老乡，我的老乡现在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即使她到过我们的城市，如果真像她所说，她是那么神不知鬼不觉，我的老乡也只会“蒙在鼓里”。而我此刻想起这一切，说出这一切（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提过它），不过是因为我在门罗的《蓝花楹旅馆》里看到了相似的一幕。
门罗在《蓝花楹旅馆》中没有对一段感情的终止发表太多的意见，也许在她看来，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以前可不是。）。人们在“爱”这个事情上的任何表现都正常。你背叛爱人，坦然接受爱人的背叛，还是为对方的背叛“要死要活”，不过是一个人对“爱”的看法不同、理解不同而已。就像小说的女主人公，当她确认对方离开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而是对方的确爱上了另一个人，她也就坦然放手了。
而背叛者呢，从背叛行为发生，到他作出选择，开始新的生活，整个过程，他的头脑始终没有达到女主人公那样的冷静。我们可以承认他旺盛的生命力，却没法承认他的心智是成熟的。“男人是幼稚的”。(相对于成熟的女人而言。)男人放弃一段感情，毅然开始另一段感情，有时不过是为了一点自我满足、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因为他“搞大了年轻女孩的肚子”。
当然，选择的对与错，男人终归还是会明白的。等这一段血脉贲张、头脑发昏的日子沉淀成普通的生活，所有该暴露不该暴露的问题都会显山露水。就像小说里，所有在“老夫少妻”的搭配中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同样摆到了眼前：“老夫”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跟“少妻”那个年轻群体之间的隔膜，他觉得“孤独”。就在他显出弱势的当儿，也就是他深陷“失意”和“孤独”的那一刻，小说的女主人公，男人的前任，她用隐身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城市，他的不远不近处，她看到了对方在新的环境新的关系新的生活中的落寞和不愉快。
但是，她没有跟他说，我来了。她也没有向他说，回来吧。当男人站在她的门外，她的表现再次印证了女人的理性和她对“爱”的理解的精准。我想，对她来说（小说中，她叫盖尔。），在她作为一个隐身人出现在男人身边的那一刻，甚至这么说吧，当她作出决定并采取行动开始“爱的旅行”的那一刻，她对男人的爱已经达到了顶点。再也没法比它高了。接下来，变淡，消失，都有可能。所以，到此为止吧，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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