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过去那个“沉溺的自我”
2010-03-15
是的,“梦想”,这个看上去很美的词汇,若把握不好,就是一个囚禁折磨人的高手。在我看来,希波莱特梦中那个要求他跳舞的穿黑泳衣的人,就是“梦想”或“目标”,而安德斯太太则是“理想中完美的自我”,正是有这样一个预设的自我在鞭笞,所以才让希波莱特不断按规划生活,强迫自己适应“孤独”,不受他人影响---以通往艺术之路。让他忽视周围的人,除非周围的人对他实现梦想有帮助。小说中如是写道:“一种强烈的讽刺哽在喉咙口。它浸入我的梦中。它逼我去做出可怕的、无用的行为。它使我把自己太当回事儿,结果呢,妨碍我重视其他人---除非把他们看成我梦中的同谋和导师。”
其实,希波莱特打着“梦想”的旗号,忽略了一点:一旦给自己预设了一个目标(尤其是作家这样小概率的事件),便让自己成为这个目标的“囚徒”,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如果实际与预计相偏离,便会焦虑、失落。而且,这样的过分认真、过分严肃的生活态度其实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博,赢了当然好,而输了呢,或者这样说,不管输赢与否,你在旁人眼中都是个傻子,因为你活在自我的设定的梦之道路中,别人却不知道你的“神圣之梦”,况且,这样的“臆想”万一是“偏执”的呢?关于这一点,小说中让·雅克对希波莱特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要使自己有点变化。你希望自己的性格特征集中、清晰,但是,你会发现,当你烧干了水分的时候,你把水蒸发了,自己就成了一种酸,太刺鼻了,你会受不了,更不用说世人了。你会烧干掉,而我呢,只会一遍又一遍被稀释。”“我的生活奇怪,但有迹可循,而你的生活太过认真,同时危机四伏……严肃地生活是好的,但如果视严肃为一种对你的要求,就不好了。”“那么,我要说你赶快摆脱这种姿势,来跳舞吧。你过分关注自我。一切荒唐就此出现。看看你周围的世界吧,它可是个有趣的地方。”
如果你要问希波莱特到底怎么了,这样苦恼。其实,这是一个追梦人在自我实现过程中的自我动摇与怀疑。关键在于,这是一个不那么看得见的显而易见的“自我实现”,希波莱特认为自己脑海中有一种实现方式,他也一度认为自己是对的,沿着这条小径走下去就是梦想的实现,往往表现出冷漠、专注、蔑视,仿佛一支冲向终点的箭。但是,亲人和朋友毕竟是世俗化的,他们不能理解希波莱特,认为他是怪人,而更糟的是,希波莱特有时也会自我怀疑这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当他付出得越多,越偏离世俗的常道,他也就越患得患失。
希波莱特或许自己也没意识到,过于沉溺于自我的实现这一过程,尤其是“设定一个理想状态在前方等着自己”这样的行为注定了他将不会感到快乐,这也将是另一种“虚荣”,“实现梦想”变成了一种名誉之类的东西,他把现在的自我捆绑,如履薄冰,完美主义般地迫使自己完成“计划”、不许偏离。
那人就不能实现梦想了?不是,梦想实现是一个自然产生的过程,而不是预先设定自己要达到的梦想再去强迫自己。我的意思是,假如你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那么,并不是你自己决定要当一个作家后整日在家里埋头去写来走向设定好的作家之路,这样你会强迫自己,很疲惫。而应该这样,你喜欢写,你不用考虑你以后会不会有作家这个头衔,你只管生活之余快乐地写,最后,你水到渠成地成为了一个作家,即使最后你没成为作家,你也体会到了作家写作的快乐,并且,你享受了从容的不受囚禁的人生。小说中让雅克说:“希波莱特,你知道吗,成为有个性的人,有两种完全相反的途径。一个途径,是靠自然增长、季节、制作、创造。另一种途径---你的途径---靠分解、拆散、埋葬。”我觉得,前一种途径,就是“不功利”、不在乎结果、标签、称号地去做喜欢做的事,而后一种途径就是要预定自己要实现的职业价值或要做某项大事业。
当人们被理想中的自我所囚困的时候,要就甩开“梦想”与“自我”这一包袱,轻松一点地生活,不在乎标签、称谓这些虚的东西。快乐地“行动”。我知道这很难,但尽量地不要去做那种看重结果的(功利)的“苦行僧”,就像希波莱特自我的嘲讽:“于是,我骂自己虚伪,骂自己虽然再受折磨,却装出享受的样子。”“我在安德斯太太的房子里悟到,最伟大的奇迹可以通过使自己变得不那么雄心勃勃来实现。从地域升入天堂,你可以非常吃力地从边缘往上爬,但是,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你也可以往下爬,爬进魔鬼的嘴里,爬过背叛者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身躯,通过食道,爬进魔鬼的肚肠。魔鬼的屁眼---请原谅我用这种不雅的字眼---就是通往天堂的后门。”“满足的意义并非被填满,而是被倒空。梦填满我的心灵,我把它们统统倒出来。
最后,苏珊桑塔格写:“要爱自己。”短短几个字,实践起来却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