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否,饭否,应是肉已熟透
2016-08-10
印象中,好吃之人从外表上看大致有共通之处。大饕沈宏非,膀大腰圆,山羊胡、鸭舌帽,嘴上叼支烟斗,每个让人百转愁肠的夜晚,在微博上以“最难将息”词组行世;美食家蔡澜,常常穿着花衬衫,虽然已是满头银发,他红润的脸蛋似乎得到了天地间精华食材的滋养,显得愈发精神,别人问他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美食家,他答,什么都要吃一点,猪油也要吃;陈晓卿在拍摄《舌尖》系列之余,常出没于北京的大街小巷,与京城文化界吃货们张罗老男人饭局,他肤色黝黑,笑起来满口白牙,永远在等待下一顿美食,他说,世间最好(四声)吃的,是人。
小宽也是这样,胖,用形容美人的词语是“丰腴”,光头,肥头大耳,照片里双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像邻家小哥,我见过另一张照片里,小宽嘴里塞着食物,脸蛋鼓鼓的,活脱一只吃货。
《饭否》,是个有意思的书名。它曾经是一家提供微博服务的网站的名字,被称为中国版Twitter,因为一些“你懂的”原因,它被迫关停;饭否让我想起辛稼轩的句子: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它像一个隐喻,大时代的我们,能够美美地吃上一顿饭,也是颇为让人幸福的一件事儿。京城人民见面打招呼,常说“吃了吗?” 1990年代,摇滚歌手何勇在香港的红磡体育馆,《钟鼓楼》唱到一半时,他说,我现在用一句北京话向你们问好:吃了吗?——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却也透露出寻常百姓最关心的事情:吃喝乃天大事也。小宽是北京人,他对“吃了吗”想必会有更为深层的理解,说得文艺一点,便是“饭否”。
周国平在《闲适》里说,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诗,酒,哲学,爱情,往往无用。吟无用之诗,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书,锺无用之情,终于成一无用之人,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饭否》的文字谈美味佳肴,做吃人大梦,篇篇有滋有味。小宽说自己因“胆怯”而觉得此类文字“无用”,“嘴边的小缠绵、心底的小感动、对吃喝的全心全意,这些能有什么用呢?美食在我们生活中很重要吗?这些叙述美食的文字有那么要紧吗?”好在有解决胆怯的方法:出门撞见红尘万丈,忙着奔赴下一场饭局——先吃了这口再说吧。
有人说这本书就是一本北京吃喝指南,你完全可以按图索骥,去寻找深藏在巷子里抑或是五星级酒店的美食。凭着做美食记者的优势,小宽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吃遍了京城的各式风味,并且把觅食之旅的触角延伸到了全国各地。他去辉哥火锅吃极品澳洲雪花肥牛,配一口劲道十足的酒,醉了之后遥望星辰,自问能否在金牛座里接着吹牛;他去镇江老字号宴春酒楼,与淮扬菜大师谈笑风生,所谓“与君一顿饭,胜吃十顿饭”,在寻找靠谱汤包的路途上,他看赵珩老先生讲述自己在靖江市教育局职工食堂品蟹黄汤包,於我心有戚戚焉;他在南锣鼓巷狭仄的烤串店里看着胡同里穿梭的姑娘,把一副副姣好的面庞和修长的大腿当做下酒菜……在小宽的眼里胃里,美食是一个梦,凭着微小而幸福的梦,我们且行且踟蹰,世界也因此变得愈发辽阔。
朋友圈里,我看见一位爱吃的姑娘这样描述自己:科研是信仰,美食是灵魂,好德好才好吃如好色。那些丰盈的食物,教会了我们去爱,爱人,爱这红红火火的生活。
小宽还是一位诗人。诗言情,食饱胃,关于诗歌的句子是夏日里一滴滴冰镇的沙冰,在你翻开书页时带来阵阵沁凉,而关于食物的文章是一缕缕跳动的火苗,燃烧间响彻着噼里啪啦。沈宏非说,他的吃和他的诗,直把我看得神魂颠倒,眼花缭乱。他建议小宽的下一本书就叫《汁吃诗》,没有舌尖,都是大舌头,把诗集和吃集来个乱炖,不按体例,打破顺序。酒酿成诗,文字作肉。我好奇地在豆瓣搜了一下,《汁吃诗》已然出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