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母亲
2011-11-10
《妈妈的银行账户》这本薄薄的小书，实在是太薄太小了。然而，这本不起眼的小书中所蕴藏的母爱，守护着我们，温暖着我们，陪伴着我们，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的白昼与黑夜、繁荣与萧条。
我们不知道书中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因为作者始终没有告诉我们。妈妈，本身就是一个名字，世界上最伟大最响亮最美好的名字。纪伯伦写道：人的嘴唇所能发出最甜美的字眼儿，就是母亲；最美好的呼唤，就是“妈妈”。
美国旧金山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很多国家的移民都选择这里定居。妈妈一家是上世纪20年代定居旧金山的挪威移民。这个家庭成员有父母和五个孩子，亲戚是四个姨妈和一位舅公。作为一家之主的爸爸是个木匠，妈妈是家庭主妇。作者写道：“我记得，每个星期六晚上，妈妈都会坐在破旧的餐桌旁，紧锁着平时舒缓的眉头，数着爸爸装在小信封里带回家来的钱。”
尽管在移民的眼睛里，旧金山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但仅靠一个木匠爸爸挣钱养活一家七口人的日子，其艰难程度自不待言。如何在贫困中活得有尊严有品质，妈妈的价值观和智慧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于是，妈妈便虚构了一个银行账户。每当家里遇到难关时，这个银行账户总是能让儿女们感到心安。“妈妈的银行账户是一样美妙的东西，我们都为此感到自豪。它给了我们温暖和安全感。”
然而，虚构的银行账户毕竟是妈妈画的饼，是放射着意志光辉的精神食粮，但是一家人要吃饭，孩子们要上学，都要用真金白银去支付。于是，西格丽德姨妈从挪威寄来的装着圣诞礼物的漂亮包装盒，便成了家里存钱的“小金库”，以便应付不时之需。“比如，克丽丝婷摔断了胳膊需要看医生，或者达格玛得了急性喉炎，爸爸不得不去药店买药煎药。”
记得有句西方谚语这样说道：女人固然脆弱，母亲堪称坚强。但是，母亲的坚强并不是天生的品质，而是生活中磨难的砥砺，是傲霜斗雪的一剪寒梅。天底下再坚强的母亲都是从娇弱如花的女孩长大，成为女人，成为人妻人母，成为世界上最动人的呼唤：妈妈。就是我们面前这本书中的妈妈，竟然在爸爸追求她的时候，为了再吃一口撒在蛋糕上的糖霜，一次一次偷偷溜进姨妈的储藏室，最后把蛋糕上的糖霜全吃完了，只留下一个秃顶蛋糕！简直难以想象，饱经沧桑日渐粗糙的妈妈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闺中趣事。
二十年以后，妈妈的其中一个女儿，把自己写的第一个故事收到的稿费，交给母亲存到她的银行账户里。这时，女儿“第一次注意到父母都老了。爸爸似乎变矮了，妈妈的麦色发辫里已经夹杂着丝丝银发。”接着，妈妈告诉女儿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银行账户，还说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进过银行。听到这话，女儿没有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说这是白色谎言的话，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善意最感人的白色谎言。
普天下母亲的心房里，都盛满了无尽的慈爱——爱丈夫、爱孩子、爱亲朋、爱邻居、爱素不相识的路人，爱需要帮助的任何人……妈妈没有多少文化，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财，却把几个女儿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学校，希望把她们培养成小淑女。爸爸很想乘坐直升机，妈妈却坚决不赞成，原来她是一百个不放心。她竟然瞒着家人自己先去坐了一次，觉得很安全才让爸爸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西方的妈妈与东方的母亲竟是如此的相似！
但是，东西方文化既然存在着差异，不同的妈妈当然也会有不同的理念和行为。譬如，女儿暑假里在药店打工，一个十分要好的同学中午时常去店里看望她。药店里除了卖药，还有一个糖果柜台。小姐妹俩起先饱饱眼福就满足了，继而谁有五美分就买一块巧克力分而食之。最后竟然不断偷吃巧克力，结果被老板希勒夫妇发现了。“希勒太太说的最多的，也是最客气的一个字是——贼。贼。”证据确凿，偷窃者就是贼，谁都会这么认为。
然而，书中的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小孩子禁不住甜食的诱惑，才犯错做了蠢事。她希望女儿不要在心里自我否定，觉得自己是个贼，是个坏女孩。“我轻声说，‘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哦，妈妈，我就感到羞耻。’”“‘感到羞耻是好事。’妈妈快速地说道。‘它会让你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凯特林，除了耻辱和悲伤，你不觉得还应该有获救的笑声吗?’”相比之下，西方文化中更有宽容的精神。
记得小学六年级时，班里有个“小银行”，存着大家的零用钱，如有同学遇到困难时便可以提供帮助。小银行其实是个小木箱，红漆写着“小银行”三个字，挂着一把绿色荷包锁，由各位组长轮流保管。结果，有一天下午，“小银行”不翼而飞。后来，是派出所的警犬找到了被砸坏的小木箱。再后来，也排查出了“作案人”。从此，那位同学的姓氏后面被换上了“贼”字。老师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这么小就偷金，这个污点会跟着他一辈子。”
西方文化允许人犯错，鼓励人改错，甚至会采取措施防止人犯错或者提醒人不犯或少犯错误。东方对待犯错或犯错的人更偏重于惩罚或者惩罚性教育。有的人一旦犯错，便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有的人稍有闪失，便觉得脸面丢尽，“无颜见江东父老”，与其说非常在意别人的眼光，其实是不能正确地面对自己的灵魂。让我们听听书中的西方妈妈怎么说：“你也应该笑，女儿。除非你——，”妈妈似乎斟酌寻找合适的词句——“除非你的内心是残缺不全的。有些错误在犯了之后会让你抬起头。有些错误犯了之后，会让你带着骄傲继续前进，凯特林。”“你现在可以笑了吧？”她问。“而且你要坚信，你犯了这个错误，并不代表世界末日来临了。抛弃心里那个不停喊‘贼’的声音继续前进吧。”
东方与西方存在文化差异，共同居住在西半球的各大洲之间也有文化差异。譬如，妈妈是欧洲挪威人，挪威是个文化偏女性度高的国家，比较注重生活质量，认为工作是为了生活，认为人和环境很重要，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依靠。所以，妈妈为了让儿子继续升高中，与家人一起千方百计凑足学费，最后儿子成了一位医生，成了全家人的骄傲和荣耀。妈妈为了说服自愿辍学去找工作补贴家用的长女回校，便动用小金库的钱买了高中女孩都爱穿的红格子套裙。妈妈还用爸爸工作的乳品店老板让他带回家的变酸牛奶，制成营养丰富的美味奶酪。妈妈用自己的爱心和智慧把紧巴巴的日子过得既体面又滋润，让一家人在异国他乡也不乏安全感和幸福感。
当年妈妈跨出渡轮，孤独而迷茫地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时，便将旧金山当作了自己的归宿。妈妈说：“这里很像挪威。”据说，许多定居美国的各国移民都认为在东道国能够找到与自己国家相似的地方。一方面，这说明移居者具有融入当地文化和环境的愿望；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依然对自己的祖国充满深深的怀念和牵记。如果我们到了旧金山，也会认为这个城市很像中国，甚至可以过着原汁原味的中国生活，下班回到家里，可以吃上中国妈妈做的中国饭菜。
这本小书英文版的封面上，挪威妈妈正在做饭——她神情安详，身躯挺拔，衣着朴素。一个小男孩站在妈妈身边，沐浴在母爱的温暖光辉里。“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无论孩子长到多大，不管孩子离家多远，妈妈总能听见孩子小时候喊妈妈的声音。妈妈——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这是妈妈一辈子也听不厌听不够的声音。“妈妈——”让我们一起深情地再喊一声妈妈，让远在天堂的妈妈和近在眼前的妈妈都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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